“如果當初公主選了寧王，將來這皇後之位不就……”
“閉嘴！”赫連雪可笑又可氣地阻止了冰弦，這個蠢丫頭！
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
出身皇家，自幼見慣了朝堂上爭權奪利、深宮裏邀媚取寵的種種伎倆，赫連雪對這些是從骨子裏厭惡的。為什麼男人都想權傾天下，女人都做夢飛上枝頭變鳳凰？殊不知高處不勝寒，成為眾矢之的，然後處處留心時時提防的滋味又怎會好受？
就像母後，因為愛嫁給了父皇，即便父皇一心一意相待，萬千寵愛加身，奈何深宮如海，還是落得個心力交瘁，芳年早逝的結局。
沉思間，有人來報：“風將軍來訪。”
赫連雪又驚又喜忙從榻上坐起身來，命錦瑟替她整理妝容。來到金陵後還沒有見過他，婚禮定在三日後，婚禮前他們可以見麵嗎？
風霽雲佇立在花廳簷下，看著赫連雪從內堂走過來，月白繡花小毛皮襖，銀鼠坎肩，楊妃色繡花棉裙，真如亭亭玉樹、冉冉香蓮，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秦淮的夜景很美，我想陪公主出去走走，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可以嗎？不是說……大婚前我們不能……”赫連雪開心得幾乎要暈過去了，又不得不努力維持表麵的矜持。
“那些繁文縟節我從不放在眼裏，當然，如果公主不願意……”
“我願意！”赫連雪趕忙點頭，看到風霽雲薄唇漾起微微的笑意，不由紅了臉，心裏卻是甜滋滋的，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
冰弦拿來一件大紅羽紗縐麵，白狐裏子的鶴氅，風霽雲搖頭，“金陵不比長安，眼下還用不著這種衣物。”
換了一件翠紋織錦羽緞鬥篷，走出驛館，大門前停著一輛馬車，朱輪華蓋，兩匹雄健威武的黑馬，駕車人一身藍衣，正是風霽雲的侍從藍劍。
赫連雪回頭看一眼跟在身後的霍青和獨幽，“你們不用跟著了。”
馬車從外觀看去並不華麗，但車廂裏卻是舒適得很。鋪著木紅地四合如意天華錦紋貂絨地毯，榻上是白色的狐皮褥墊，金銀雙織羊毛壁毯擋住了外麵的寒風，四角懸掛的四顆碩大的夜明珠，照得車廂裏亮如白晝。一張精致的楠木小桌上擺放著一套青瓷茶具和一隻精巧的紫銅手爐。
第一次和他單獨呆在一起，馬車裏雖然還算寬敞，但兩人並肩而坐，赫連雪緊張得一顆心砰砰亂跳。
“公主一路還順利嗎？”
“還好。”赫連雪突然想起了葉梅，“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她講了葉梅的事，“那位葉姑娘傷得很重，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風霽雲冷哼一聲，臉色變得很難看，“她是咎由自取！”
“還有，走到真州的時候，有一個叫駱聲川的人說是你的朋友，送來一箱珠寶做我們成親的賀禮，我不肯收，可那人飛也似地就不見了，我沒有動那個箱子。”
風霽雲濃眉微蹙，語氣淡然，“你盡管留著好了。”
沉默了一會兒，赫連雪又遲疑地開口道：“今天……還有一件事……”
“是宮裏發生的事情嗎？”
“你都知道了？”赫連雪垂下頭，“我後來想過了，獨幽打傷了那個楚王，你在朝廷任職，不知道他會不會遷怒於你，我實在是覺得很抱歉，你……會不會怪我？”
風霽雲突然握住了她的一隻手，赫連雪嚇了一跳，本能地想掙脫，但抬眼望到他深幽的黑眸，雖然麵泛桃花，羞澀不已，但慌亂的心還是漸漸平靜下來。
“我怎麼會怪你？我們就要成親了，你是我的夫人，我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你。”雖然他的眼睛裏沒有多少柔情，語氣也隻是淡淡的，但聽在她耳朵裏已經是世上最動聽的言語。
後來回想，這是這一生他對她說過的最令她刻骨銘心的一句話，也是後來她在風家不管受多少委屈都願意忍受，都還心存希望的原因吧？
這一路，風霽雲握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他的手掌寬大溫厚，指腹間有粗厚的繭。雖然他隻是握著她的手，沒有其他的動作，她的一顆心已是暖暖的甜甜的。
那一刻，她真的以為他也是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