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霽雲沉默地望著她，心底的疑惑在翻湧。
她真的很美！絕豔的姿容下她有一雙溫柔似水純淨如月的眼睛，望之令人沉醉，而且，她紅唇彎彎微微一笑的模樣，竟令他生出些許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們以前見過麵嗎？
“風某家有高堂，不敢有違孝道，不告而娶。而且，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風某也不願讓母親操勞一生還要侍奉兒媳……”
“你放心！我會等你稟過父母，等他們同意後再議婚。”赫連雪忙打斷風霽雲，“我嫁到風家以後也絕對不會拿公主的身份壓人。我讀過曹大家的《女誡》，懂得為媳之道，‘姑雲不爾而是，固宜從令；姑雲爾而非，猶宜順命，勿得違戾是非，爭分曲直’。我會恪守婦道，孝順公婆，絕不會讓你為難。”
天哪！她竟然一口氣對他說了這麼多，他會明白她的心意吧？
盯著她星眸閃亮，比芙蓉還嬌豔的小臉上一臉急切的模樣，風霽雲一時再想不出什麼理由來拒絕她。
夏末的風，送來縷縷清香，花香、草香、茶香，還有她身上隱隱的幽香，若有若無，似陌生又熟悉，令他有片刻的失神。
“這是我一位朋友自製的花草茶，你嚐一嚐喜不喜歡？”赫連雪捧起一隻白瓷粉彩鎏金茶盞，笑容淺淺。
風霽雲接過茶盞，目光落在她的一雙玉手，比白瓷還要細膩的肌膚，比青蔥還要纖長的手指，一對晶瑩剔透的玉鐲，更襯得她膚如凝脂皓腕凝霜。
這雙如此美麗的手，也似曾相識……
沉香亭裏有片刻的沉默。
“……我陪你去後園走走可好？那裏有好多花草，大多是我親手種的。”
“好。”
令風霽雲詫異的是雍翠宮的後園裏種的並不是他以為的牡丹、茉莉、海棠等嬌豔花卉，卻大多是白芍、紫蘇、半夏、藿香等可以入藥的植物，清風徐來，一園的清香沁人心脾。
風霽雲的心突然若有所動，一個身影驀地浮上心頭。
昨夜，步紅綃回複：“公子，奴婢今天到一諾堂去過了，沒有見到江雪，一諾堂的人說她目下不在長安，歸期未定。”
“……待會兒，我做紫蘇湯團給你吃，好不好？”她的眼睛好亮，笑容好美，讓人不忍拒絕。
一直到用過晚膳，赫連雪唇邊的笑意都沒有消散。洗浴後她倚在琉璃榻上計劃著，從明天開始上午到禦膳房學做菜，下午到尚衣局學習女紅。想到以後他可以吃到她親手做的飯菜，穿上她親手做的衣袍鞋履，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她恨不得馬上就學起來。
她既然答應他成親後做一個賢妻良母，就一定可以做到的。
錦瑟卻是不以為然，“公主，風家不至於連廚子、仆婦也沒有，還需要您親自動手吧？”
丹朱憂心忡忡，“公主，您真的不要再考慮一下嗎？奴婢以為……公主的選擇實為下策。”
赫連雪沒有生氣，事實上自昨晚又見到風霽雲，她的一顆心就像泡在了蜜罐裏，其他的一切都拋到腦後了。
她知道自己的選擇是自私的，她沒有為父皇考慮，沒有為弟弟考慮，她也知道她選定風霽雲以後儲秀宮的人彈冠相慶，可是……她就是莫名地喜歡他，喜歡極了。
所以，就讓她自私一回吧。
落葉滿長安。
今天是沐瑤公主動身赴南越和親的日子。送嫁的車馬從長安出發到洛陽，再從洛陽乘舟沿運河南下揚州，再乘車馬抵達南越的都城金陵，由南越皇帝親自主持大婚儀式。
公主的嫁妝裝滿了整整六十六輛馬車，陪嫁的宮女侍衛在公主的請求下由一百人精簡至五十人。
赫連雪隻帶了錦瑟、冰弦、獨幽和綠綺四個貼身侍女。秋千婚期已定，丹朱年紀不小了，赫連雪臨行前已請求父皇把丹朱指給傅天錫為妻。
洛陽城外，洛水湯湯。岸邊霜林染醉，流不盡的別離淚。
赫連雪望著父親憂傷又不舍的眼神，眼淚早就盈滿了眼眶。此一去，萬水千山，還有沒有機會堂前盡孝、膝下承歡？
赫連麒拉著姐姐的一隻手，強忍著眼淚，“皇姐，你放心，麒兒會好好讀書上進，一定不讓皇姐失望。”
赫連雪摸摸弟弟的頭，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哽咽不成聲：“麒兒……姐姐……”
多年以後，回想起洛水別離的這一幕，赫連雪心裏的悔和恨永遠也難以平息，盡管她已經忘記了怎麼流淚。
過了梁州，便是南越國土，南越的迎親隊伍已等候多時，由秋承宇親率的三百名禁軍一路護送公主到這裏便打道回京了。
“公主珍重，末將就此別過了。”秋承宇前來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