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小聲說:“這事沒完。”
“怎麼說?”蕭秉元問。
大漢向四周看了看,說:“等到前麵碰到他們一夥的車,他們肯定停下來,然後幾個人合起來對付我們倆。”
“那怎麼辦?”蕭秉元問。
“拿好東西”,大漢說,“我們現在就下車,反正已經快到深圳了,這一路巴士多得很,我們重上一輛車。”
“下車下車!”大漢大叫起來,但是車子好像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往前開。
“到底停不停?!”大漢發怒了,並且眼看又要動手的樣子。
車子終於停下。蕭秉元與大漢剛剛下車,中巴呼啦一下子衝出老遠,然後又停下,大罵一通。大漢做出要衝上去的樣子,中巴又呼啦一下子跑了。
在餘下的路上,蕭秉元和那個大漢成了朋友,雙方通報了姓名。蕭秉元知道大漢叫馬嶽飛,河南人。馬嶽飛快就攔下一輛大巴。他們上去。但大巴沒有將他們帶進深圳特區,隻是到深圳的南頭關口。這時候有幾個人主動湊上來,問要不要進關,蕭秉元剛想說話,馬嶽飛搶著說:謝謝,我們有證件,在等人。
蕭秉元不明白馬嶽飛為什麼這樣說,但是他相信馬嶽飛自有他的道理。果然,等那幾個人走後,馬嶽飛小聲說:別跟他們摻和,要錢不說,走到半路還要打劫。
“那怎麼辦?”蕭秉元問。
“沒關係,”馬嶽飛說,“我知道一條路。”
馬嶽飛拉著蕭秉元往回走,大約二十分鍾,來到一條小河邊。馬嶽飛說:邊就是特區,這一段隻有膝蓋深,我們趟過去。
事到如今,別無選擇,隻有一切按馬嶽飛的意見辦。
蕭秉元學著馬嶽飛的樣子,脫了鞋,圈起褲腳,並將鞋子勉強塞進包裏麵,提著包緊跟在馬嶽飛的後麵,幾乎是一步不差地踩著馬嶽飛的腳印過了河。
進入特區隻是萬裏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後麵的路不僅很長,而且更難走。
蕭秉元沒有《邊防證》,所以沒有任何單位敢用他。蕭秉元本來想好了是做泥瓦匠的,到深圳以後果然見到到處都是建築工地,頭一天他心裏麵還非常高興,想著自己在勞教的時候幸虧做了一年多的泥瓦匠,隻要不偷懶,很快就能在這個新興的城市裏麵立住腳。誰知第二天他就高興不起來了。
深圳確實有不少建築工地,但是當他找到一個工地時,卻發現這些泥瓦匠居然全部穿軍裝,一打聽,果然是基建工程兵集體專業的,根本沒有蕭秉元的插身之地。第三天又找到一個不穿軍裝的工地,工頭看看蕭秉元的身板倒是滿意,但是一說要看《邊防證》,蕭秉元就傻了。蕭秉元原以為《邊防證》就是進入特區的時候用一下,沒想到找工作的時候還需要《邊防證》。蕭秉元又連續跑了幾天,情況都差不多。有些地方還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蕭秉元半天,仿佛蕭秉元不是個好人。蕭秉元想想自己也確實算不上好人,好人放著好好的軍工企業不幹,偷雞摸狗一樣蹚著河“偷渡”到深圳幹什麼?後來還是一個好心人告訴他:不是我們跟你為難,我們也沒有辦法,沒有《邊防證》我們就沒有辦法給你辦理《暫住證》,而沒有《暫住證》,被查出來不僅你自己要被送到樟木頭強製勞動,我們還要被罰款,誰敢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