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小橘子的小肉手在她腿上按按捏捏，一邊說：“我今日還自學了一首詩，不過意思不太懂，我先背給娘親聽聽，再請娘親給我解釋一下。”
“好。”
小橘子停下手裏的動作，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句慢慢背誦道：“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他背完了，卻見簡二怔怔出神。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前塵舊事，都早已散作煙塵，她也早該忘了。
如今她是簡二，亡國公主朱清妍已經死了。
至於言蕪，也徹底消失於江湖。
一切如石子入水，濺起的波瀾，終歸於平靜。所有起伏波瀾，到底是融入水中，不見蹤影。
小橘子有些不解，墨色的瞳仁映著燭火，亮晶晶的如同被打磨過的黑曜石。“是我背錯了嗎？”
“沒錯。”簡二拉過那小小的身子，抱住他，輕聲道：“石兒真乖，真懂事。”
小橘子聽得母親誇獎，咧開嘴笑了。
他其實並不是沒有名字，娘親給他起過一個名字，叫思石。不過平日裏，娘子總愛叫他小橘子，也不讓他告訴別人他的大名。
他記得，有一次他還問過娘親，思石像書上說的望夫石什麼的。他娘親笑了，說不是。
當他又問思石是不是思念哪塊石頭的時候，看見他娘親怔住了，臉上的神情不大高興的樣子，所以他此後也就沒再問。
晚上，哄小橘子睡著後，簡二收拾著被小橘子弄亂的書簡，將它們重新歸置到箱子中。目光不經意一瞥，落到旁邊一個上了鎖的箱子。
猶豫了片刻，她走過去掏出藏在箱子底的鑰匙，打開了那個箱子。箱子裏頭，裝了一堆雜物，因為一直被鎖在箱子裏頭，倒是也沒有落多少塵。
一把造型簡單古樸的短刀，靜靜躺在箱子裏。
李琅的那穿胸而過一劍，看著可怕，但出劍的人極有分寸。隻是當時韓瑀離她遠，無法看清，大抵是以為她真的被李琅殺了。
這世事，緣起緣滅，因果相連。
那一劍，如李琅所說，是她替韓瑀償還的，給昔年因雲風樓事件在出城路上難產而死的李玨妻兒，給卷入鬥爭成為了犧牲品的李瑩玉。李瑩玉一事，她後來去第二次去清水居之前，從白潤林處得知，韓瑀早就萌生了退意，不想再爭下去。他急著對李瑩玉出手，是因為李瑩玉拿著她的身份，去要挾了韓瑀。所以，他才順水推舟，把搜集來的證據，還有之前她給他的消息，一並整合後挑了個好時機揭露。
李琅的那一劍過後，她在一個偏遠的山村醒來。除了身體虛弱一些，腹中的孩子倒是沒事。後來回想，其實和李琅之前派人給她喝的安胎藥以及一些其他的湯藥有關。
大概從得知她懷了韓瑀的孩子後，李琅就改變了計策，最終設計了碼頭上的那一出戲，再度讓韓瑀目睹她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