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當我開始為逃跑做準備,獄警卻來通知說有人來探望我,會是誰呢?我帶著忐忑不安的心跟在了獄警身後。接待室的長椅上坐著一位長發女人,還沒看清是誰,一聲“林雲過”,使我一下子清醒過來,當我坐到李香對麵,她已經滿臉淚水,她說自己每時每刻無不牽掛著我,直到現在才來看我,實在有不得以的苦衷。我問她到底是什麼原因,她卻不肯說。我猜測,除了打工,一個女人還有什麼辦法能掙夠這麼大一筆路費?
相聚的時間總是短暫的,接見的鍾點一晃就到了。李香臨走前,反複叮囑我,要好好改造,千萬不要有作賤自己和投機取巧的想法,那樣她會看不起我,甚至恨我。別人的話,我可以不聽,但她的話我卻不能不聽。此後,我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態度,努力改造自己,做到吃苦在前享樂在後,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和憧憬。
一次,食堂意外失火,火勢順風蔓延,越燃越烈。見此狀況,我來不及多想,順手抄起滅火器第一個衝進火海,在我的模範帶頭下,現場的一些獄友也紛紛加入戰場,大夥齊心協力,終將大火撲滅。因滅火有功,組織上作出給我減刑一年的決定,我立即寫信把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告訴了李香。可是,直到我出獄前都沒有收到她的回信。
我不知道李香是什麼原因不給自己寫信,想見她的強烈念頭使我迫不及待地登上客車,按照她留的通信地址,找到了那家紅星玩具廠。門口的兩個保安警覺地盯著我這個不速之客,我靠過去跟他們說找一個叫李香的工人。保安遲疑了一下,說:“李香?我們就一個,那是老板娘。先生,您不會是弄錯了吧?”也許,李香已經出廠了吧!我怎麼也無法把她跟老板娘聯係到一塊去。想了想,我衝保安說:“可能是弄錯了。”
失望的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女人擋住了去路,抬頭一看,竟是李香。她說:“既然來了,為何不見我一麵就走。”我疑惑地問:“你成老板娘啦?”她沒吭聲,我的心一酸,我說我還是走吧!我絕望的表情沒能逃脫她的眼睛,她哽咽地道:“難道你那麼狠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麼?”
男人都有一種通病,最見不得女人流淚,她一哭,我的心就軟了,隻得隨她來到一間幽雅的咖啡屋。原來,我被捕後,李香十分掛念我,想立即動身去找我,但沒有盤纏,於是她隻好先進廠打工。老板是個早年喪妻的中年人,工於心計的他見李香長得有幾分姿色,心裏打起了如意算盤,施以小恩小惠,加上柔情蜜語,便輕易地網住了她那顆需要關愛和幫助的破碎的心。在監獄,她沒告訴我自己成了別人的賢妻,並不是想要隱瞞什麼,而是怕我受不了刺激。一切的一切能怪李香麼?我想自己不能。她在我們要分手的時候遞過來一個存折,告訴我裏麵有兩萬塊錢,算是對我的一點補償,也好減輕一些自己的內疚感,卻被我婉言謝絕。
老天爺真會捉弄人,為什麼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背棄了我,成了別人的妻子?那段日子,我痛不欲生,苦惱極了,幾次三番地想要離開這個城市,但後來還是沒走成,人有時候就那麼矛盾。以後,在李香居住的那條幽靜的小巷裏,多了個修鞋匠,他戴頂太陽帽,帽簷壓得很低,隻露半張臉——那人就是我。雖然不能與心愛的女人長相廝守,但每天看到她婀娜多姿的身影,我覺得自己會快樂許多。
我修鞋的手藝不錯,再加上有人緣,生意也不錯,一年下來攢下了一筆小積蓄。可修鞋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我開始盤算著幹點別的。碰巧,小巷南端百花自選商店的女老板嫁了個大款,要轉掉店子,我以高出別人近倍的價格要了過來。那天,李香來店裏購物,她歪著脖子打量我半天,好奇地問:“先生,這麼熱的天,你總戴個破帽子,不怕捂出病來麼?”我沒吱聲。她冷不丁揭掉我的帽子,“林雲過,你以為偽裝得很像麼?”
“你全知道了?”我掩飾住內心的狂熱和不安,接著又問:“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沒有別的了嗎?”“不,不隻這些。”頓了一下,她又說,“我老公兩個月前死於車禍,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再愛一次。”
我鄭重地點點頭。然後,上前擁李香入懷,任激動的淚水爬滿臉頰,也不肯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