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個月,相安無事。我每天坐在“監控室”閑得慌,心裏都覺得有點愧對那份不菲的薪水了。快過年的時候,安全辦的李科長來查崗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說:“小王,這段時間‘氣候’不好,到處掃黃打黑,雖然我們有內線,一般可高枕無憂,但也有失靈的時候,你要精神著點。”我連忙點頭應承,打起十二分精神觀察情況。雖然明知道自己在幹抵觸法律的勾當,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在心裏一次次地寬恕著自己。
這天下午四時許,遠遠地看到兩輛警車急速朝俱樂部方向奔來,猶豫了一下,我急忙用對講機通知了安全辦。大約五分鍾後,有十來個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俱樂部,對房間進行地毯似的搜索,大概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他們又相繼出來了,一個年長一點的警察問來不及撤離的我:“這裏麵沒有其他人了麼?難道我們的情報出了錯?”在威嚴的警察麵前,我的腳開始發抖,連俱樂部領導教自己蒙騙“大蓋帽”的台詞也因緊張忘個一幹二淨,許久,才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一聲斷喝打斷了我的話,緊接著,他們給我戴上了手銬。
警察把我帶回派出所,關進一間屋子裏。此時,我反而不再害怕,心裏想:自己一沒偷、二沒搶、三沒有殺人放火,大不了把事情交代清楚也就得了。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等待著警察來問口供,但卻一直沒有人來找自己的“麻煩”。直到晚上,才有人打開房門,叫道:“小夥子,出來,是一場誤會,有人接你來了。”我懶洋洋地邁出了派出所的大門,我的頭兒李科長和一個穿紅衣裙的女孩遠遠地迎上來,他們問:“你沒事吧?”我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沒事,就是待在裏麵有點兒悶。”女孩的麵孔我很熟悉,就在幾乎要肯定地認出她時,李科長張口向我介紹:“這是虹姐,我們紅舞鞋俱樂部的大東家,要不是她,你不可能這麼快被放出來。”我感到納悶,這個跟自己有緣的女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來頭?遲疑了一下,我不露破綻地衝女孩說:“虹姐,謝謝你的幫助。”女孩輕輕一笑,轉向李科長說,“你的馬仔真會說話,一會兒,我帶他去吃夜宵,你不介意吧!”他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女孩一會兒把車開得飛快,一會兒又慢得像螞蟻爬行,看得出來,她此刻的心情複雜而煩躁。過了許久,她終於出聲了:“當看到被放出來的人是你時,我恨不得過去打你幾耳光,不管你有什麼理由,都不應該來‘紅舞鞋’的。”雖然有滿肚子的委屈,但我努力克製著沒出聲。車終於在一家酒樓門口停下來,女孩打開車窗燃了一支煙,吸了兩口捏滅了,她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鄭重地對我說:“我要你馬上離開這個城市,你肯嗎?”我先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女孩深情地望了我一眼,問:“難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嗎?”我說:“不了,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有些事不說明還好些,至少回憶中會完美、燦爛一些。”“你真聰明,可惜我沒有回頭的路。”說完,她俯下身,脫下一隻鞋,邊遞給我邊道:“沒什麼送你的,送你隻鞋吧!”
當天晚上,我帶著女孩送的那隻鞋,坐最後一趟列車去了一座北方城市。不久以後,我從報紙上看到一則使自己目瞪口呆的消息:那個叫麥虹的女孩及其團夥成員涉嫌操縱賣淫團夥被捕入獄了。刹時,我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以後,那隻紅舞鞋在我心目中變得極其珍貴起來,用紅綢布包了一層又一層,一直置放在衣櫃的最裏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