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覺得口渴得厲害,叫著“水……水”的時候,有人往我嘴裏灌了一碗水,我虛弱地睜開眼,發現衣衫不整,哭腫眼睛的紅紅、翠翠正關切地注視著自己。紅紅抹了把鼻涕說:“瑩瑩,你醒了就好了,我們還擔心你醒不來了呢!”我強裝一副笑臉說:“沒事,我命大死不了,你們還好嗎?”“你昏過去後,發廊來了‘生意’,兩個澳門人要玩處女,表姑她們逼著我和姐姐接客,供他人淫樂。”翠翠狠狠地說:“我們姐妹商量好了,反正已失身,就破罐子破摔。男人要我們的身體,我們就要他們的錢,誰也不吃虧。”我支撐起半個身子,用力握住苦命的姐妹倆的手,不知怎樣安慰她們才好。也許,這就叫做命吧!
第二天,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又把我們帶進黑屋裏,這回是上“上崗”培訓課。擺放屋中央的電視屏幕上出現了一幕幕男女赤身裸體以各種姿勢交歡的醜態,肮髒的畫麵不堪入目,浪叫聲喋喋不休……不想讓純潔的心靈遭受黃毒侵襲的我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你天生一副淫婦相,還他媽的假正經。”他們手腳並用製止我。這時,表姑和黃頭發的龍哥來了,龍哥對兩個手下說:“老朋友馬老板想找個純潔點的樂樂,他說過隻要貨色純,願出高價。”紅紅、翠翠已被人做了,表姑更不知跟多少男人上過床,這裏隻有我是純潔的了,我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們不顧我的強烈反抗,動了手,把我拖到嫖客房間,關住門。
房間燃了一支蠟燭,借著微弱的燭火,我看清房間的一半給一張大床占住了,上麵躺著個一絲不掛的肥佬。這會兒,他凶巴巴地很邪乎地看著我,我驚慌失措地蜷縮在牆角落裏,悲觀地覺得他是一隻凶狠的狼,而自己是隻可憐的羊,一隻遲早要被狼吃掉的羊。慢慢地,他的麵孔好像變得友善了些,嘴角露出一絲輕浮的笑意,一步步朝我逼來,我徹底絕望了,出於求生的本能,一腳朝他胯下踢去。隻聽他慘叫一聲,發出痛苦的呻吟。“老板,你怎麼啦?”門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過來,我眼前一亮,竟是那個在酒樓遺失錢包的、讓我動了心的男孩。隻見他衝過來迅速扶起肥佬,一雙眼睛冷冷地盯在我身上,“是你?”他揮起的巨大拳頭終究沒落下來,愣了愣,接著說:“表妹,來M市也不跟我打聲招呼,淪落到這種地方,叫我怎麼向姨媽交代?”說完,朝我擠擠眼睛。正要揭穿他謊言的我頓時明白過來,會意地說:“表哥,我是被壞人騙來的,詳細情況等下跟你說吧!”不善於說謊的我渾身顫抖得厲害,害怕肥佬看出破綻,急忙進了衛生間,插好門,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下來。隔著門,聽見他說:“對不起,老板,我表妹是很單純的一個女孩,不是出賣色相的那種,您看在我的分上,就放過她吧!”一陣沉默後,才聽肥佬說:“算了吧,咱們走。”不一會兒,從樓下傳來轎車引擎的聲音。我心想:好險,要不是他,恐怕自己已被奸汙了。
現在的形勢越來越嚴峻了,發廊各個樓層、出口、重要位置都有人把守住,想逃,簡直比登天還難。落到這種地步,全拜表姑所賜。我作了最壞的打算:與她同歸於盡。我偷偷地藏了把水果刀在身上,隻要她一出現,就準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讓這個吸血鬼“雞頭”去陰間地府做金錢的美夢。
龍哥半夜進入房間時,我是有感覺的,故意沒睜開眼睛。這個無恥之徒也不驚動我,隻靜靜地坐在床邊,一支煙接一支煙地抽,極富耐心地等我醒來。正在這危難時刻,門“咯嚓”一聲,像是被踢開了。我心中一喜,睜開眼,是他來了。龍哥跳起來厲聲吼道:“什麼人?膽敢壞老子的好事,活得不耐煩了。”他迅速擺正身子,一拳砸過去。哪知,對方隻偏了偏身子,伸腳輕輕一勾,他就摔個狗吃屎。看到這個惡棍的狼狽模樣,我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龍哥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拍身上的塵土,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郝剛郝大保鏢。”他叫郝剛,是個保鏢?怪不得有這麼好的身手。郝剛指著我對龍哥說:“我帶走她你不會不答應吧?”也不等龍哥吱聲,牽著我的手就走。龍哥的臉漲成豬肝色,追趕出來,一字一句地凶狠地嚷:“你他媽的有種,你等著。要不是我的手下外出辦事了,今天保準叫你有來無回。不過,以後恐怕你不會這麼走運了。”
“你們一幫四川爛仔有多少斤兩,我比誰都清楚,要報複,隨時奉陪。”郝剛不當回事,回敬道。
郝剛在單位原本有住處的,因喜歡安靜,喜歡完完全全有個屬於自己的空間,才來這遠離鬧市的城郊租了這套兩居室,偶爾回來住一兩個晚上。現在,正好成了我暫住的香巢。女人天生愛幹淨、整潔,不像男人,屋裏越亂越顯英雄本色。我住進來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房間。郝剛清早起床看到淩亂的房間變得纖塵不染,吃驚不小,搖醒睡眼惺忪的我,打趣地說:“屋裏有女人真是不一樣,可是我還是得盡快給你找份工作,要不,長期睡地板的滋味不好受。”
這天,難得回來一次的郝剛帶回一條喜訊:我的工作有著落了。他戰友所在的電器廠燈泡部招作業員,據說工作環境、待遇方麵都蠻不錯的。第二天,陽光明媚,也許郝剛陪伴在身邊的緣故,我的心情格外好。他當保安組長的戰友早幫我疏通了關係,沒有參加麵試、筆試,直接帶我到寫字樓辦理入廠手續。填表的時候,廠裏的人事文員看了看身份證,又看了看埋頭寫字的我,說:“是冒牌的吧?”我一驚:她怎麼知道的?見瞞不住了,隻好道出自己未到法定年齡,借鄰居肖小花的身份證頂替的實情。或許,文員看在郝剛戰友的麵子上,沒有為難我,讓我明天早上八點正式上班。
在這個漂泊的城市裏,我終於有了份屬於自己的工作,可以憑自己的力氣掙錢了。這一切都是郝剛給我的,沒有他,我就不會有今天。對他,我心裏充滿無限感激之情。郝剛像大哥哥一樣反複叮囑我,要認真工作,聽上司的話,團結同事,不要使小性子。臨走的時候,他說有空會來看我的。猛然地,我想起他連我的姓名都不知道,在一千多人的廠找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人,不是很困難麼?我懷疑他在敷衍我。把我當成塊隨手撿來又隨便丟掉的石頭,以後不準備理我了。我看著他,不相信地問一句:“是真的嗎?你連我的姓名都不知道,怎麼找啊?”他伸手輕輕撫摸我的秀發,低沉而溫柔地說:“傻妹妹,我一直等你告訴我嘛!”我笑了,嘴湊到他耳邊,吐出“劉瑩”兩個字,然後又補充道:“不過,在廠裏我叫肖小花,冒名頂替。”
隨著與郝剛分離時日的增長,我腦海裏長滿了他的影子,每當看到成雙成對出入廠門的情侶,就忍不住想起他,心中勾畫出一幅圖:高大、英俊、瀟灑的他擁著漂亮、嫵媚、迷人的我,撐一把油紙傘,走進戴望舒的雨巷,一定是件浪漫的事。天啦!我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想念一個人的,覺得自己可能害了相思病,非見他一麵不可。晚上加班的時候,我故意裝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跟組長請假,說外出看病,征得同意後,出了廠門便健步如飛地走到馬路對麵坐車,奔赴他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