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懸掛,繁星布滿空中,美得令人癡迷。
坐在高高的樹丫上,葉靈蘇仿佛伸出手來,就能將那一輪皓月攬入懷中。不過自知,一切不過虛像而已,就像無論自己提了多少過分的要求,那個炫帝還是把聘禮一一備齊了,連拖延的時間都沒有留給自己。
不免苦笑,要逃的話,葉天逸必將受責,自己怎能無動於衷。而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即便逃得出葉家,她也恐難再有容身之地了吧。
而唯一不會令自己困擾的是,嫁給他,自己倒也並非十分不願……
“你,終於來了。”熟悉的耳語,柔媚的語調,除了葉靈婉,不做第二人想。
居高而望,皇甫筠負手而立。月光下,拖遝出一條修長的俊逸身影,略顯單薄。望著身前的少女,男子聲音聽似平淡:“這個決定,你是自願,還是被迫?”
葉靈婉走近一步,將柔荑,覆上男子的心口,溫柔無限,彼此之間是那麼熟悉,所以她不答反問:“你說呢?”
他不語,墨綠的眸子中韻著氳氳水汽:“你的心意,已無人能撼動了,是嗎?”明明是那麼淡然,卻泛著她懂的悲涼,原來側靠樹幹的身子,不禁挪了挪。葉靈蘇的目光,自此,再也無法抽離。
靠上他的胸膛,葉靈婉刻意忽略皇甫筠的眸光,吸取著他身上獨有的木蘭香,眷戀不舍,卻仍是決絕道:“你應該知曉,賜婚之事,如果我不願,誰也勉強不了的,不是嗎?”
沉默隨之降臨,風吹落葉,記憶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十二那年,初入皇廷的她,以無雙琴藝,俘獲皇子親睞。
十五那年,傲視天下的他,以笛聲相和,許她一生承諾。
同年,一場變故,物是人非。身份被奪,尊榮不再,原以為,即便身邊的人都趨利避害,舍己而去。唯獨她,會是那個例外,正如這些年來的夜夜相伴,不離不棄。
“如果,我說不準呢。”平靜的墨綠中燃起滔天波瀾,傲然若他,若不是愛得至深,又豈會冒天下之大不為,心甘卑微挽留。這,就是自己或將委身一輩子的男人嗎?
修長的指尖,覆上他的薄唇,微微搖頭,蝶翼般的睫毛下,美目瀉出決然之色:“還記得,你我說過,若彼此有更好歸宿,絕不挽留的話嗎?所以,不要對我說”不準“這兩個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太不像你了。”
嘴邊弧度勾起,男子冷笑:“好個絕不挽留。”墨法披肩,遮擋了他的側顏,可是他的痛,那麼清晰,感同身受,就一如被丟棄育幼院的那個夜晚。
傷,如落入心間的一滴冰水,圈圈點點,層層暈開,一波猛於一波。
“同你一樣。我,渴望權力,總想站在那個最高的位置,被人仰望。那年,你許了我後位。無奈,命運弄人,一切終成鏡花水月。今日,我所求,再度咫尺可得。我,又怎能任由它失之交臂。”誠實而語,因為她知道,皇甫筠與自己是同一種人。不求原諒,踮起腳尖,與他唇瓣相貼,落下輕輕一吻,帶著一絲告別之意。對著男子的無動於衷,女子低下頭,不複偽裝笑意,帶著落寞,一字一語認真道:“無論如何,在靈婉的心裏,從始自終都是你。隻是,我想要的,既然你給不了,我唯有自己去取……”
他的目光中,蘊著豪不掩飾的輕視。
極度不能忍受這種目光,女子最後向著男子道:“在那個最高的位置,如果你能走來。我答應你,我會等你,一直等你。”算是彼此間的一種承諾嗎?
言罷,葉靈婉再不逗留,轉身離去。清淚,自眼眶滑落,隻是,不變的是那份對權力的渴求。
“你,會後悔的!”
身後,飄來他的森冷。
“今日的背棄,永不相忘!”
“絕不原諒!”
葉靈婉,身子歪斜,可是,步子卻始終沒有停下。
落入葉靈蘇眸中的他,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隻是更帶著一份毀天滅地的修羅之色,強壓下,也抑製不得,但縱使失望以及,那夜,他仍是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直至午夜小雨淅瀝,也沒有離開。仿佛,是在等待著某人的回心轉意,固執地,不懈的……
細雨,打濕了男子的衣衫,蕭索的背影,令人心疼。
隻是,他不知,那一天,那個雨夜,他並非隻有一人而已。寬大茂盛的枝葉為少女提供了一塊庇蔭之所,可是雨水還是順著嬌豔滑落,流進了單薄的衣衫,寒意森森。
他的眼中,滿滿的都是她。
而她的眼中,卻倒映著他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