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的時候,葛洪拜鄭隱為師。鄭隱好仙道,也通儒家五經。葛洪一心二用,從鄭隱學習神仙導引之術,同時繼續學習儒家經典。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一者,當時儒學已經喪失其獨尊地位,與釋道並立。二者,當時門閥製度森嚴,環境嚴酷,才俊之士以談玄理自娛,修仙之風盛行。最後,葛洪祖父和父親都是碩儒,家風對之影響自然很大,從祖葛玄卻好老莊,鄭隱便是他的入室弟子。學儒,葛洪有著書立說的打算,時常作詩賦雜文當做練習。從道呢,又仰慕往昔歸隱之士,無意仕途。葛洪修文不廢習武,強身健體之外,也有些治世立功的意思。20歲之前,葛洪就這樣徘徊在儒道之間。
21歲,也許是血氣方剛的緣故,葛洪入仕任將兵督尉。是年石冰作亂,大破之,被封伏波將軍。石冰事平,葛洪投戈釋甲,往詣洛陽,欲尋異書、廣異聞,因戰亂作罷。欲返鄉,又被戰亂阻,周旋數州之間。24歲,好友嵇含上表薦為參軍,至廣州。未幾,嵇含被暗殺。葛洪滯留廣州數年,絕意仕途,幾次辭官未許。30歲,葛洪隱居羅浮山,與南海太守鮑靚親善,拜鮑靚為師,並娶其女。32歲,返家閑居。後一年,出仕州郡府掾。又二年,受賜關中侯,上書固辭未見許。45歲,為窮困所迫,出仕主簿,轉司徒掾,又遷諮議參軍。
很難說清楚葛洪的出世人世反複無常到底是什麼原因。他是主張道本儒末的,又難免儒道並重。所以形勢的離亂,可以是他奮起的動力,也可以讓他灰心失望。他可以在貧賤中耕讀,又會忍不住窮困而做官。在官位的時候常常有山林之願,閑居的時候又向往廟堂。他的學說儒、道、墨龐雜,好道不忘重儒,既修長生之道,又能積善立功。他的理想人生,便是內致養生之道,外則和光於世,治身而身長修,治國而國太平。葛洪著述很多,但多散遺,流傳到現在的,就是以自號為名的《抱樸子》和醫書《肘後備急方》。
葛洪50歲時,聽說交趾產丹,上書請為句漏令。此前他曾隱居蘭風山修道。至廣州,被刺史鄧嶽強留,再隱羅浮山煉丹。在山數年,悠遊閑適,仍然著述不輟。一天他寄信給鄧嶽說,當遠行尋師,克期便發。嶽往別。而洪坐至日中,兀然若睡而卒,嶽至,遂不及見。時年81,一說61。視其顏色如生,體亦柔軟,舉屍入棺,甚輕,如空衣。大約真的羽化飛仙了吧。不知何為,我總覺得有些遺憾。我並不在乎他寫過多少書,做了什麼官,我隻關心他有沒有成了神仙。我並不關心他出生在哪裏,父母是誰,隻是希望知道他的眼睛曾看到過什麼,如何感覺,怎麼想法。自然,這是不可能的了,我又不是神仙。
細細想葛洪一生,無論出世人世,總是有一種積極的態度在裏麵的。活著就積極健康地活著,臨了便輕盈縹緲地登仙。在他以前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有了。
這世界上令人討厭的人很多,不過有一種人特別的麵目可憎。他們圓睜著雄赳赳的眼睛,到處要找人辯論,也不管事實如何,隻是要贏。你說白,他偏要說黑,你以為在上,他偏要在下。這並不可惡,可惡的是他們總能找到許多理由,讓你明知他在胡說也隻能啞口無言。春秋戰國時期,思想的天空群星璀璨,老莊孔孟苟韓楊墨,一時豪傑無數。有一個相比之下不太顯眼的學派,後來的稱呼叫做名家。在當時,這個學派的人被稱作“辯士”、“察士”,他們似乎就是這種討厭的人。公孫龍子可以算是名家的代表人物之一。
公孫龍,戰國末期趙國人,一說魏人,有傳字子秉,未知真偽。生卒年不詳,據典籍所載其行狀,他的一生大概在公元前320年至公元前250年之間,而立到耳順之年,大概是他的鼎盛時期。《呂氏春秋?審應覽》記載了他平生的幾件大事。公元前284年,公孫龍出使燕國,“說燕昭王以偃兵”。公元前283年,他助趙王回秦“非約”之責。公元前259年,他“夜駕見平原君”,說其“辭封”。
公孫龍好持“白馬”、“指物”、“堅白”之論,與眾人辯。據說曾與惠施辯、與孔穿辯、與鄒衍辯。
惠子是莊子的好朋友,與莊子有過“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辯論。不過前人考證,惠施大約生於公元前370年,卒於公元前310年。惠子死時,公孫龍至多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兩人應該不會有機會當麵辯論,大概是公孫龍“恨古人不見吾狂耳”式的非議古人吧。惠施講“合同異”,公孫龍講“離堅白”;惠施說“犬可以為羊”,公孫龍說“狗非犬”。據有識之士說,惠子與莊子近,走的是相對主義路線,而公孫龍是絕對主義。
孔穿是聖人孔子的六世孫。戰國有名的四君子都有養士的嗜好,公孫龍就是平原君門下的食客。與孔穿的辯論也就是在這裏。孔穿想拜公孫龍為師,又不喜歡“白馬非馬”這種怪話。公孫龍說,這就是我的招牌,如果你不學這個,那我還能教你什麼呢,況且,也沒見過你這種拜師的,你想投在我的門下,是要跟我學東西,現在你反而來教我該怎麼做,可見不是真心。孔穿大概因此很不滿意,偏偏公孫龍有蘇格拉底般的好脾氣,還拉著扯著說什麼“臧三耳”、“雞三足”。孔穿當然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