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夫教授微笑著接著問羅蒙諾索夫:
“您是否早已聽說過,有幾個古代的哲學家就已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了?”
“我讀了狄奧根·拉艾爾梯烏斯關於數學的論著。也讀過畢達哥拉斯以及另外一些希臘人關於數學的著作。”新學生答道。
“讀的什麼譯本?”沃爾夫問道。
“俄文譯本暫時還沒有。希臘和羅馬哲學家的著作,我讀的全是原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那些原版書。”
“是這樣,”沃爾夫說:“希臘語你們是在一年級開始學的嗎?”
“希臘語在莫斯科科學院時還沒學過,是我自修的。”
沃爾夫教授掃視了一下整個教室,然後銳利的目光朝向別傑爾和古戈:
“親愛的同學們,你們和這個俄國青年在一起會學到很多東西的。”
幾次課上過以後,羅蒙諾索夫感到,從童年時代就產生了的並為之備受其苦的難以滿足的求知欲,現在終於得到滿足了。北極光,萬有引力定律,冷和熱,地球內部與天體結構,甚至還有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一直頑固地盤踞在他頭腦中的關於物質結構和物體本質的思想,這一切在理性和正確認識的光輝照耀下,終於把其奧秘展現在他麵前。而他將進入的那個世界,像一個新的聖殿,它的名字就叫宇宙。
有一次,上完課所有的人都離開之後,沃爾夫教授把他留下來,親自指導他參觀自己的實驗室,回答他提出的一切問題。雖然教授的有些回答還不能完全令他信服,但他那淵博的知識已使羅蒙諾索夫驚歎不已。
在這裏,無論是大學的深院裏,還是在沃爾夫教授的實驗室裏,他終於能夠去探索宇宙內在的一切,探索其隱蔽的規律。他覺得心中充滿了巨大的、強烈的歡樂。他抬頭仰望秋天的夜空,低頭俯視繁星映照下的整潔的小路。他覺得他的身材是那麼的高大,體魄是那麼的健壯,他站在那裏,深吸著夜晚的清新空氣,享受著夜的靜謐。
他勇敢地想盡一切方式追求知識,追求真理。這引起了他身邊的德國人的嫉妒和不滿。他們開始議論著羅蒙諾索夫。
“他沒在這兒嗎?”哈麥爾把頭伸進實驗室,掃視了一下周圍的實驗桌。
“你是說羅蒙諾索夫吧。”普菲爾回答道。
“一般說來,我討厭俄國人,但主要是討厭他。”
“有他在,我們實驗室裏的爭論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結束?”哈麥爾憤憤地毫不掩飾地說,“論文送到我校的《德國科學》雜誌編輯部去了”。
“喏,不錯,”普菲爾神氣十足地說,“關於這一點教授先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哈麥爾激憤地在實驗室裏來回走動,不是碰到桌子,就是踢著凳子。“教授先生還不僅如此,我堅信,他要不去,文章是不會被采用的。”
“難道您也認為我的論文確實不如羅蒙諾索夫的?我的論文被退回來了。”
秘書攤開雙手作為對他的回答。
“這個羅蒙諾索夫真是膽大妄為,太放肆了。”哈麥爾喋喋不休地說道。“這個俄羅斯阿爾汗格爾斯克的漁民竟然鬥膽包天,在自己的論文裏聲稱他‘不完全同意’——他‘不完全同意’沃爾夫教授關於液體物質的熱和光的觀點……”
“但是,哈麥爾,就我所知,教授先生很重視培養自己學生的獨立思考能力。正是這種工作能力才使教授這麼關懷羅蒙諾索夫。”
“關懷得太過分了!”哈麥爾狠狠地打斷他的話,“這損害了我們的學者和德國科學!”
“請您安靜一下,哈麥爾先生,真的,您把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得太嚴重了。”普菲爾搖著頭說。
哈麥爾更加暴跳如雷。
“不,這不是小事!”他已經到了狂喊的程度,用手猛烈地敲著椅背,“如果我,一個真正的德國人,而且在教授的實驗室裏已工作了五年,現在得向這個兩年前剛剛邁進我們實驗室的俄國好冒尖的家夥在各方麵讓路,這怎麼能是小事!他想往上爬,那就走著瞧吧!”
普菲爾感覺哈麥爾說的有些過分了,他感歎道:
“噢,哈麥爾先生,窗戶開著,他就在附近,人家會聽到您的喊聲!”說完,他就急急忙忙地躲到實驗室去了。
羅蒙諾索夫已經來到了實驗室,他兩眼直盯著哈麥爾。一步一句地說:
“不,哈麥爾,在德國,我並不打算在科學上求得什麼功名,而且我也不是為了這個才來這裏學習的。”
“上帝才曉得,米哈依爾,你怎麼能來得及幹完這麼多事?……你要寫文章,聽說還要寫詩,學習又不能落在朋友後麵……今天早晨我們大家從你窗下走過時,一邊還唱著歌,說真的,我擔心你上課會遲到的。”
“就算遲到吧。不過是另有原因”。羅蒙諾索夫說,“今天早晨我讀了聲名狼藉的化學家史達爾的著作,關於燃燒物質的問題,我發現他的學說是不能令人信服的。”
“這太叫人吃驚啦!”哈麥爾從背後冒出一句。“羅蒙諾索夫怎麼沒有想到把你的著作和高見寄到巴黎科學院去呢?要知道,那兒剛發布消息說,要給研究燃燒物質的著作領發獎金。傳說,他們的著名哲學家伏爾泰(1694年至1778年,法國著名作家、哲學家、思想家和啟蒙運動的領袖)寫了一篇博士論文參加評比,所以隻缺了一個羅蒙諾索夫。大概,他有可能得到獎金吧。”
“有朝一日,我會得到的。”羅蒙諾索夫準備了更加刻薄的話回敬對方。但實驗室牆上的大掛鍾響了八下,沃爾夫教授出現在實驗室門口,於是大家才默不作聲了。
在馬爾堡度過了很長時間,羅蒙諾索夫長進很快,他敢於向別人的觀點和見解提出疑問了。
有一次,上完沃爾夫教授的課,同學們都走光了,羅蒙諾索夫一個人站在窗前陷入了沉思之中。維諾格拉多夫見外邊沒有羅蒙諾索夫,就回到了實驗室。
“米哈依爾,你又在想心事啦?咱們到繆勒酒館去好嗎,我們的人都在那吃午飯。”
羅蒙諾索夫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說:“我哪兒也不想去,我看最好出去逛逛,米特裏,你要是願意,就跟我一起走吧。然後,咱們再去繆勒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