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伐(3 / 3)

荀枝寒就這樣坐了很久,書房裏很暗,窗外隱隱透來絲微的風,從窗欞的縫隙呲進,直至把案前的毛邊細紙刨起來,一頁頁地掀過去再跌回,翕翕張張不停。老人眸光微微散亂,似乎有些失神,虛握的右手在拋光澱漆的案上劃動著,卻不似在寫什麼。

“荀莊主…”對麵的人淡淡地道了一聲,這聲音不大,卻溫潤著,仿佛掭了暖茶的優柔和醇酒的厚鬱,中人欲醉。看向來處,那人卻避在書房最隱僻的角落,唯一能看清的隻稍稍是窗外漏進來一冗散光,滾邊黑金絲麵的大口攬袖下,一隻白皙精致的纖纖玉手,不由令人思之逸興。“保養得這麼好,難怪人人都想爭這王族世家的牌子…”老人譏誚一笑,眼神陡厲,瞥向對麵深處,“蕭公子有指教?”那人似乎無視老人目光,聲音依然溫煦而從容,“莊主,此時此刻,更不能讓葉家抽身。”荀枝寒聞言“嗬嗬”一笑,“哦?為何?”

那聲音似是早料有此問,娓娓道:“以四大世家為首的長安舊族,家底哪個幹淨,現在他們借機向葉家發難,直接打疼了宇文氏,宇文氏必會瘋狗咬人,大加報複。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莊主此時再以江湖之上,葉家與天一方之間種種事端為由,撻伐一番,葉家首尾難顧,又是難逢之機。”“不錯,蕭公子此言極是。隻是…”荀枝寒緩緩點頭,沉聲道:“葉家仗著宇文氏的勢力,這是桌麵上攤牌的事。瘋狗咬人,之所以被人們害怕,不在於它的痛,而是被它咬了也會變瘋。這世道已經是危巢之內的卵,稍稍一亂就破,葉家明白的,長安那些人也明白,你我明白,宇文氏怕更是了然。不明白的也隻是那個人罷了…”荀枝寒將大氅一抖,“哼”了一聲,“所以蕭公子,我江南武盟才是此時的繩結,你可知道?”那人聞言笑笑,不知怎的聲音平緩地帶著幾番遲滯,“莊主不必懷疑你我間的合作,隻要協議猶在,雙贏便是最大的目的。”“好,我不懷疑。我隻是想弄清一些事情,蕭公子…”荀枝寒陰鷙的眸光掠過,漫無表情地續道:“柳離之事,必有內幕…若說別人,算計給我荀家頭上,荀某自無待言。可若是盟友暗地裏使些醃臢手段,破壞協議,那便另當別論。”

暗中那人“撲哧”一聲,竟而笑出聲來,“莊主多疑了,莫說我們偏邦小隅謀劃不出這樣大的陣勢,依我看,放眼天下,可以籌謀三十餘年,將皇朝秘辛、破曉三鈺、四大門庭和如今天下紛繁諸對一通繞進,又毫無破綻地覬覦至如今…這樣的對手,要麼不存在,要麼,根本不是我們所能匹敵的。”那人的口吻漸漸嚴峻起來,“莊主最好希望這不是一個局。否則,你我同盟,更無存在必要。”

荀枝寒默然良久,忽而“哼”了一聲,“還有一件事有待確證…那天我讓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去護著鶯兒的院子,鶯兒卻出了院子,直至事畢才回來,神情又頗非尋常,此事何解?”“嗬嗬,第一種解釋就是小姐本就不在房中,按莊主所言,那這第一種解釋也就破了。第二就是她避開了房外眾人,走出府去,莊主您說呢?”聲音稍頓,“隻要眾人視而不見,小姐便可來去自如。視而不見的訣竅,又無他耳,無非是消除自身形跡,又或…掩蔽觀者耳目罷了。”“據我所知,七大神祀中的確有欺換周身通感的高手,此道詭譎,唯有一人方可施展此等程度的術數。”荀枝寒不善地望向暗處,“七大神祀之首,九天作太四方令,展玉兒…”“此術施展非有一人,需由境內境外兩人作用,境外之人施術,境內之人布設。”“你是說…我的徒弟裏有內賊麼…?”那人似乎愣了愣,失笑道:“莊主所言,倒也不是不可能啊,嗬嗬…莊主也該知,人心難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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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更新。對不起大家了。沒有那麼多精力和興致寫下去了。收尾也許隻是時間問題。不過我不會太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