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奔國難鄭成功就學 翦羽翼洪承疇誘降(2 / 3)

鄭森答應了,退了下來,便到自己一間營房中歇下,不提。

卻說到得夜有二鼓時候,遠遠地望見來了一彪人馬,芝龍忙命開門迎接了進去,再把中軍門閉了,然後向唐王行禮請罪。唐王扶了起來,勉勵了一番。接著大家相見,說些南京失守的話,不免歎息一回。即請唐王安歇,大家仍舊出來坐下。芝龍就問道:“明天請張公來,怎麼樣辦法?”蘇觀生道:“我看隻好強劫他,不怕他不從。”何楷道:“不好,他萬一不從時,卻不好辦了。我看還是勸他好。”鴻逵也道:“就使他勉強從了,終非久計。我看去遊說他頂好。”眾人聽了,都道不錯,但是哪個有口辯呢?蘇觀生向鴻逵道:“這就要托老兄了。”鴻逵也無不可,於是大家商議停妥。鴻逵向芝龍道:“若說會宴去請他,他一定不來。此刻何時,還能飲酒嗎?我想直說請他來議事吧。”芝龍道:“也可以。”說著,就叫人去請張巡撫去。不一歇家人回來,曉得張肯堂要來,於是大家等著。等到下午約三點鍾時候,隻聽得鳴鑼喝道之聲,遠遠而來。芝龍曉得來了,便命人開門,迎接了出來。

大家相見,接了進去。

見禮之後,閑談了幾句,芝龍便開言道:“今天相請,非為別事,因南京失守,有幾個遺臣來到這裏,所以請大人來,要求見大人。”張肯堂道:“如此很好,但是何人?”芝龍便把姓名官職說了。張肯堂道:“就請來相見吧。”芝龍吩咐一聲,中軍官去不一歇,隻見有四五個人一齊走了出來,向張肯堂一一行過了禮。芝龍都代為通了姓名,也有本來相識的,也有初見的,大家相讓著坐下。張肯堂便問些南京信息,眾人一一答了,張肯堂也歎息不已。鴻逵便乘機說道:“昊天不吊,國家多難,社稷無主。老大人宿受國恩,心忠王室,不曉得有何高見,救生靈於塗炭,挽社稷於將亡嗎?”張肯堂仰天歎了口氣,把手往膝蓋上一拍道:“咳,兄弟世受國恩,豈不知報?但此責重任大,不獨此刻兄弟一個人難為,就使有人相助,然而社稷無主,政歸何人?頂好有個監國,以維係天下人心,就易於為力了。”鴻逵聽了,曉得他是有心人,便道:“人少固易集,監國亦易尋訪。苟有近支王族,藏匿民間,即可立以監國;況且福建未遭兵革,尚稱完善,老大人又掌握全國。據鄙見看起來,老大人卻大有可為呢!”肯堂道:“談何容易。第一,結集遺臣,就先要有德望的人才可;第二,訪尋王族,也不容易,閩中雖不被災,又有何益。況將來也是不能免的嗎?”鴻逵道:“據鄙見看起來,老大人實是過慮。若講人望,非是小弟貢諛老大人人品、德行、文章、事業,皆為海內素所崇仰,就老大人一身已足以當之。若講監國,此刻南京新破,諸王走避,何一不可監國?又不是登位,一定要嫡派的,此盡可使尋訪。若十分無人時,小弟就也願出力效勞,共圖大事。若老大人失此不為,非獨無人能為,就老大人恐也無再可為之日了。”肯堂聽了,不覺起立道:“老兄所說的不錯,兄弟自當努力。但監國之位,老兄屬意哪個?現在何處?”鴻逵曉得已經鼓動了,便說道:“小弟也無成見,但曉得唐王避難在杭州,魯王避難在台州,二王中,擇一皆可。”肯堂道:“既然如此,就煩老兄一行。二王中哪個肯來都可,但要能做得事成,何一非高皇帝的子孫嗎?”鴻逵曉得他心已堅,這才實說道:“實不相瞞,小弟本來恐怕老大人不肯協力相助,不敢相告其實。小弟從杭州來時,正遇唐王避難,已請了來這裏。如今老大人肯助,社稷之幸了。”肯堂不等說完,便急忙問道:“當真嗎?此刻在哪裏?”

鴻逵道:“如願見時,小弟就去請來。”肯堂道:“何敢,隻說在哪裏,兄弟同得去見吧。”正說著,何楷已叫人去請了。

不一歇,隻見四個中軍官伺候著一個白麵少年的唐王走了進來,眾人一齊立了起來。唐王走進,立在當中,肯堂隨著眾人請安,唐王把身躬了一躬,忙命中軍官請眾人起來,眾人一齊站在旁邊。唐王道:“諸位大人請坐下吧。”

說著,眾人謝了謝,然後坐下,唐王卻坐在正中。張肯堂先說了自己無狀,然後又請了不迎王的罪。唐王諭慰了一番,再說些社稷不幸、皇室顛沛的話,不覺淒然淚下。眾人也傷心了一回,還是芝龍先開口道:“今日之事,再無可言,隻有請唐王暫監國政,以維係人心。諸臣不才,當共努力,以複高皇帝之天下。”眾人一齊道:“是。”這才議定監國。肯堂恐怕久勞王躬,隻得暫先辭了出來。回去之後,便把自己坐轎略改了改裝做王轎,然後命福州一府兩縣,帶了夫役人等,一齊到芝龍營中,接了唐王進衙歇息。然後行文各府各縣,都命來省參見,又布告天下唐王監國的緣由。天下的遺臣故老,聞知監國在福建,來的人就不少。然後擇日登監國位,受群臣朝拜。

過了幾日,芝龍和肯堂商量,就請唐王正位。諸臣也有以為不順的,無如芝龍想著推戴的功勞,不幾日工夫,早已把即位的禮儀都議好了。遂即推唐王登了天子位,改元隆武元年,布告天下。於是大封功臣:鄭芝龍封為平虜侯,鄭鴻逵改封定虜侯、鄭芝豹封為南安伯;把布政司衙門改作行宮,把按察使衙門賜作芝龍第宅。鴻逵的兒子鄭彩、芝虎的兒子鄭聯,也都封做伯爵。芝龍一看,自己兒子鄭森卻沒有封賞。到了次日上殿時,便奏道:“臣啟陛下:臣兒今年廿一歲,在家無事,臣意要叫他來朝聽候調遣,未知陛下以為如何?”隆武帝道:“卿子鄭森,在南京太學時朕已曉得他的為人,因他不在外麵任事,所以朕忘記了。明天卿帶了他來,朕自封賞他。”芝龍謝了恩,退出來。到得次日,芝龍便帶了鄭森上朝。隆武帝便宣了前來一看,果然是個英雄,就問了幾句話,隻見他對答如流,更加歡喜,立刻就封為忠孝伯,禦賜名字叫作成功,用駙馬禮,管帶宮中護衛。當下芝龍父子謝了恩,退朝下來,好不榮耀。從此人人都叫他作鄭成功了,這且不提。

卻說芝龍兄弟因勸進的功勞,一家之中都受非常恩典。過了幾時,隆武帝還恐不足,更改封芝龍作平國公、改封鴻逵作定國公。凡朝中一切兵馬大事,皆命二人掌管。二人見皇上如此,便也感激不盡,誓死圖報了。那日也是合當有事,正值隆武帝賜宴,招芝龍去吃酒。芝龍道是時常如此,便仍舊穿好朝衣,跟著太監走到宮內。那日同吃的卻是大學士黃道周和勸進功臣新授的戶部尚書何楷、大學士蘇觀生等幾人。芝龍一看,都是舊好,便大喜,朝見過隆武帝。帝道:“朕因連日煩悶,所以特招卿等小飲三杯,散散心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