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事的人是很容易醉倒的,但鼎天並不希望浮誇這麼快醉,他還想聽一聽他的心事,晴風也一樣。
“這碗我來頂!”鼎天說罷一抬碗一昂頭,就將空碗放下了,又緩緩滿上,對晴風笑道:“你也來一碗?”
晴風道:“那還用問。”他說罷接過碗幹了。
浮誇一拳托著下巴支在桌上,他看著阿天和晴風兩人,不禁歡愉地笑了,感覺仿佛又回到了故鄉,回到了太村,回到了聾爺的小酒窖。
那是他們三人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偷酒。
那時候三人搶著喝酒的情形,至今仍曆曆在目。
桌上有三道下酒小菜,都沒有動過,各人麵前的筷子也沒有動過,一如最初的整齊。
鼎天道:“說吧,隨你從哪裏說起。”
浮誇笑道:“你問吧,隻要我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說給你聽。”他說著起筷,慢慢吃了兩口,又慢慢喝了兩口,等著他們問。
確實,若由他自己說,還真的不知從何說起。
晴風先問道:“先說福寶客棧那四個黑衣人吧,他們為什麼要劫走你?是仇家嗎?”
浮誇苦笑道:“我還真的不知道。”
這並不是假話,盡管他能猜到這些黑衣人是衝著他的尊者身份來的,但他無法確定這些黑衣人的幕後主使是誰。
他接著道:“不瞞你們,後來我又碰到了黑衣人,人數更多。”
鼎天和晴風都怔住了,等著他說下去。
浮誇道:“也就是在鑄劍節那天晚上碰到的,所以後來我沒能再回到三劍街巨劍下找你們……”他說著說不下去了。
因為那晚黑衣人對他的圍毆和對蘭蕊的戲弄,又仿佛活脫脫地重現於眼前,恥辱,憤怒,自責,悔恨,哀傷,都已化作尖牙利爪,瘋狂般撕咬著他的心。
空碗又滿上了濁酒,浮誇昂頭一飲而盡。
鼎天急道:“後來呢?”
浮誇緩了緩,道:“我被打成重傷,是鬼叔帶我出城療傷了,也是前兩天才回城……”
“鬼叔?!”鼎天和晴風同時問道。
晴風搶著道:“也就是從福寶客棧救走你的那個人?”想起那個殺氣冷冽的白袍人,他仍心有餘悸。
鼎天雖沒有見過,但見伍長傷成那狼狽模樣,也能猜到此人絕非等閑之輩,且那天又聽伍長說此人應是鷹殿中人,於是他忍不住問道:“你一個送飯的,怎麼會結識上這等厲害人物?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
浮誇沉默了。
這話若是其他人聽了,心裏肯定不爽,會以為自己受到了輕蔑。
但他不會這麼想,他了解阿天,知道他是個直腸直肚的人,說話辦事從來不會拐彎抹角。
他沉默,是因為他在想著怎麼回答,因為有些事情,是不應該讓阿天和晴風知道的。
但他說過,不管他們兩人問什麼,都一五一十地回答。
因為這世上隻有兩個人,對他是毋庸置疑的真摯,他怎麼忍心撒謊欺騙他們?
這兩個人此時就坐在他麵前,看著他的眼睛,等待著他回答。
浮誇喝了口酒,才一字一字道:“我知道。”
他說著用食指蘸了蘸酒,在桌麵上畫了一個圖案。
隻見鼎天和晴風頓時驚悚地瞪著眼,那神情,就像是活見鬼。
浮誇畫的當然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隻鷹。
展翅翱翔的鷹!
這下輪到他們兩人遲遲說不出話來了,反而是浮誇接著道:“其實早在十多年前,早在我家遷居太村之前,我就認識鬼叔了,那時候他還沒有這麼厲害,那時候……也還沒有這個組織。”
他說到“這個組織”四個字的時候,食指在圖案上敲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