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不僅在生產一個俊美的嬰孩時會疼痛流血,生產一個醜兒也會疼痛流血。領袖或惡棍的出生,對母親來說要付出同樣的代價。每個人在社會上的質量與地位,可以相差許多,但父精母血的孕育卻是相同的。這不公平嗎?一個無論多麼平庸的人的誕生,對他的母親來說都不是無意義的事。因為這是創造。創造從來不能用人世間的公平法則來衡量。
在愛中,你給了對方什麼嗎?什麼也沒有,隻有愛。
愛情就成了月光。如陸機詩中的“照之有餘暉,攬之不盈手”。這真是一種又多又少的東西。
古代士大夫的發明之一,是將中國女人的腳裹起來,使之如臀乳一樣,成為性敏感物。
中國古代的名女人,除了女皇便是名妓。
簡單說一下,亦有薛濤、蘇小小、李香君、柳如是、董小宛、陳圓圓和作品中的杜十娘等人,都是名妓。
女人以妓聞名,這在禮教森嚴的中國恐怕是一件奇事,但又是一件真事。
其一,舊時的女人唯有充妓,方有可能學習操練文化之事,於是名妓們多能操琴唱曲,填詞和詩,並與文人切磋,獲取教益。這也算一種與男人的勉強的平等,至少比深閨少女平等。
其二,中國文人早有狎妓吟唱、流連勾欄瓦舍的風氣。就古代著名詩人而言,沒逛過妓院的較少。因而他們便將與名妓的交遊傳諸後世。
獻上一束鮮花,在西方是求愛方式之一種,這確是一種聰明。第一含義明確,不致生出歧義。第二可進可退,即使被拒絕也不尷尬,更不犯罪;此花可獻給任何有夫之婦。其三姿態文明優雅,如君子然。
在中國,如此好方法是斷然行不通的。且不說鮮花的來源少,主要是此舉肯定砸鍋,獻花人也將被視為低智商的傻瓜。
中國的求愛方式並無定法,因時因地而別。雙方均能領會又不出大格,便屬上乘。因此最常見的是暗送秋波,在桌子下麵踩腳以及丟紙團之類。雖不及獻花那麼堂皇浪漫,也有地下工作者的驚險。在我當知青的農村,對罵和追逐打鬧亦是求愛的重要方法。其奧秘在於:罵與打都可以在眾人麵前進行,至於含義,則如魚飲水,冷暖自如。
求愛的核心是設法不被拒絕,以及遭拒絕時不至喪失體麵。各種方法,不外圍繞這兩點實施。
人總愛說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於我更是如此。
探討男女關係,係因對此蒙昧。探討的過程,可以是由無知到有知的過程,也可以是由無知到更無知的過程。
母親與妻子不同,她是惟一的、不可置換的。故後娘無論怎樣友善,至多是慈,尚不算愛。
母愛無法代替。
因而後娘也不必試圖創造一個奇跡,以為自己真的能夠充任孩子們的母親。
瑞士的心理學家榮格,曾勸那些終日煩苦的闊婦到鄉下去養雞、生孩子。
這並不是對婦女的貶抑,而是對她們的解脫。
女人和大自然是最具親和力的,在中西畫中都可看出女人在山光水色中的歡悅。
在狹促的現代都市,女人已不複女人,或凶悍,或冷漠,或放縱。何如池塘放鵝的少女那般清純親切,而更具魅力?
“圓滿的愛情消磨你的意誌,不圓滿的愛情傷你的心。”(羅曼·羅蘭語)
真是怎麼整都整不好。
男人不見得敢說自己沒有吹牛的經曆。即使謹慎如財務科長,莊重似紀委書記,在適當的場合,也不妨一吹。一個科長雖然不敢當著省長的麵吹自己善於抓經濟,但到了鄉長的火炕上,就敢說自己常坐桑塔納。現時的男人不論多麼卑微,內心中關於英雄的崇拜都不致泯滅,這是童年積澱使然。
女人大多離吹牛較遠。女人雖然虛榮,但都不取吹牛一道抬高自己。她們縝密,她們精明。如同男人喜歡吹牛一樣,女人更傾向於欺騙。欺騙也同吹牛一樣是蔽人眼目的伎倆,但平易得多,沒有不攻自破的危險。當男人在語言的沙場上如堂·吉訶德般衝出很遠時,女人總是離大本營很近,而且堵死有可能露餡的每一條小路,然後心平氣和地對每個人笑笑。
由性事看人,是古代士大夫的一種獨特視角,幹性事而不知避人眼目,這人已不是人了。他們認為,人與獸區別在於知廉恥。人之為人不是能思維、會勞動。狼與狐狸都會思維,海豚比人的智商還高,蜜蜂比貧下中農更熱愛勞動與歌唱,但是它們不知廉恥,因而不要臉。除海豚外,它們臉上都長毛。
女兒必然要長成美妙的少女,使男人窺視,這是上帝的意旨。她必然有窈窕的腰身和柔和的背。
上帝把她擲給我,又從我手裏搶出擲給別人。除非她不美麗而沒有人愛。
哪一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有人愛呢?這如同放風箏的人,希望風箏飛得高,但離自己越發遠了。
離母親越遠越悲傷,正如離妻子越遠越寂寞。
人越是在母親麵前越無能,正如越離開越無奈一樣。
男人的情感往往比女性脆弱,在苦鬥的間隙,他希望女人的溫柔給自己一刻喘息。而女人展示溫柔,也是在展示美麗。
女人應該相信:溫柔是長久的美麗。這是一種境界,如白雲舒展而風情萬種,這樣的女人距離幸福最近。
不懂得溫柔的女人,不通女人的精明,蠢在不知道編織愛情。一生的愛情,也如女人手織的一件毛衣,戀愛是剛起了兩圈針,結婚亦不過才織個“鬆緊”而已。袖子與領口,甚至合不合身,都是未來的事情。有耐心的夫妻,將織錯的毛衣拆了又織,但人生又有多少機會等你拆過重織呢?
如果說上帝常常是公平的,原因之一在於賦予平庸與美貌的女人同樣擁有溫柔的機會。溫柔並不絕對需要美貌配合,正如江南的雨喜人,塞外的清明也可愛一樣。但許多女人執著於衣裝與化妝,卻不肯梳理性情。
溫柔的女人是一位工筆畫的大師,無比精細地敷染芍藥杜鵑。那種親切與耐心,決不是逢迎,更不是依附,應該說是自信。
男人對女人的渴慕,說起來不過兩端:起因出於容貌,結尾便在溫柔。也可以這樣說,每個男人都癡迷於女人漂亮的麵孔,但這張麵孔依附於你之後,男人又頓悟,最可貴的原是溫柔。
對他們來說,女人之漂亮與溫柔,說不好哪樣最重要。這與寓言中那頭又饑又渴的驢子,在一堆幹草和一罐清水之間確定不了先用什麼的情形一樣。
然而這個譬喻似不妥帖,男人當然也比驢聰明。如民間故事中農民對皇帝說的“上哪兒去找您這麼聰明的驢呢?”男人在物色配偶時,漂亮是永恒不移的鐵律,但過上日子之後,男人將種種忿憤歸結於女人的不溫柔。
在宋代,貞節之大防主要防在女人,防範者則是男人。防什麼呢?防女人不守婦道而紅杏出牆,說穿了是男人防男人。男人們渴求邂逅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一逞豔遇,念頭一轉又怕自己的老婆會遇到像自己這樣一個男人。這就叫防不勝防。男人的虛偽與卑鄙,在封建禮教中是一露無遺的。但話說回來,古代中國在性事上的大驚小怪,目的也不是怕人們在性事上占多少便宜,而在於加固“超穩態社會”的籬笆。
無論怎樣說,人類並不具備十分的忠貞。離婚反目、琵琶別抱是人類婚姻生活中常見的故事。人類也調動教化的力量,鼓勵和讚美夫妻忠貞再忠貞。別國的事情搞不大清楚,在中國,製止性紊亂,是鞏固社會穩定的重要一環。
人在情愛方麵不斷尋求新侶,說不好是不是生物學上的進步。在魚與昆蟲這些低等動物當中,也是如此。但魚之類隻是“胡搞”而已,並不“鬧”,即沒有離婚之類的動作劇。
女人上街,多是去商店看衣服;我上街隻是為了看女人。
舞場上女人很多,但我不喜歡看舞場中的女人。女人陷身舞場,在我看來真是可惜了,仿佛仙鶴在泥潭裏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