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拉密斯,說真的,”達爾大尼央說,他對詩的憎惡猶如對拉丁文的憎惡,“至少能夠肯定您的詩將體現兩種價值:困難和簡潔。”
“而且,”阿拉密斯繼續說下去,“我那首詩詮釋出了高尚而強烈的愛情,你們過不多久就能看到的。啊!我們就回巴黎去嗎?好啊,我已經準備就緒了。我們將跟那個好心的波爾朵斯相遇,真是太棒了。這個大傻瓜,你們知道我有多麼想念他嗎?他一定不會賣掉他的馬的,就算是拿一個王國和他交換。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騎在馬上的樣子,我相信,他的神氣絕對像一個蒙古帝國的陛下。”
他們讓馬休息了一個小時,阿拉密斯結算了他的賬,又讓巴讚也坐上大篷車,和另外兩個仆人朋友待在一起,隨後大家動身去找波爾朵斯。
找到波爾朵斯時他已經下床了,臉色也稍微有點兒血色了,他正坐在一張桌子旁邊,雖然隻有他一個人,桌子上卻放著足足四個人吃的一頓晚餐;有捆紮得很不一般的烤肉、極品葡萄酒和時鮮水果。
“啊,歡迎!”他站起來說,“先生們,你們來得剛剛好。我正在喝湯呢,正好大家一起吃飯吧。”
“哎喲喂!”達爾大尼央說,“穆斯格爾沒有用套索吊過這些瓶酒,看看,這兒還有塗滿豬油的烤小牛肉片和牛裏脊肉……”
“我正在康複,”波爾朵斯說,“您得知道,那些該死的扭傷最傷身體,您曾經扭傷過嗎,阿多斯?”
“完全沒有過;但是我記得在那次費魯街的小碰撞中,我曾挨過一劍;過了兩三個星期以後,我就康複了。”
“親愛的波爾朵斯,這頓飯不是您獨自吃吧?”阿拉密斯說。
“您猜的沒錯,”波爾朵斯說,“我正在等附近幾位貴族,不過剛才他們派人來通知說他們不來了,你們來了正好幫了我的大忙;這頓飯就完美無缺了。喂,穆斯格東!把椅子搬來,要他們送加倍的酒來。”
“你們知道我們正在享用的都是什麼?”十分鍾以後阿多斯說。
“這還用問!”達爾大尼央回答,“我,我吃的是配刺菜薊和骨髓的小牛肉。”
“我吃的是羊裏脊肉,”波爾朵斯說。
“我吃的是雞胸脯肉,”阿拉密斯說。
“先生們,你們沒一個答對,”阿多斯一本正經地說,“你們吃的是馬肉。”
“怎麼可能!”達爾大尼央說。
“馬肉!”阿拉密斯邊說邊表示倒胃口的鬼臉。
隻有波爾朵斯保持沉默。
“是的,沒錯。波爾朵斯,我們吃的是馬肉,對吧?也許連皮一起了!”
“沒有,先生們,我還留著鞍轡呢。”波爾朵斯說。
“真巧,我們都是不約而同地隻把鞍轡留著,”阿拉密斯說,“就好像我們事先約定了一樣。”
“有什麼辦法呢,”波爾朵斯說,“這匹馬品質太好了,會使你們感到自重的,我不願意讓我的朋友們不舒服。”
“而且,您的妻子一直還在溫泉,對吧?”達爾大尼央問。
“是的,”波爾朵斯回答說,“於是當本省的省長,也就是我今天邀請來吃飯的貴族中的一位,他喜歡那匹馬,我就給了他。”
“什麼!”達爾大尼央叫了起來。
“我的天啊,是的,給了他!”波爾朵斯說,“因為那匹馬怎麼說都值一百五十個路易,但是那個鐵公雞隻肯給我八十個。”
“鞍轡還在麼?”阿拉密斯問。
“是的,鞍轡沒有賣。”
“各位先生,你們明白了吧,”阿多斯說,“我們之中最會打算的還是波爾朵斯。”
這時候大家都哈哈大笑,使可憐的波爾朵斯摸不著頭腦。其他人於是解釋了他們感到高興的原因,因此他大吵大鬧地和大家一起樂了起來。
“也就是說現在我們在座的各位手頭都寬裕了,是不是?”達爾大尼央說。
“不包括我,”阿多斯說,“因為我覺得阿拉密斯喝的那種西班牙葡萄酒太棒了,所以我買了六十瓶,放在仆人們坐的大篷車裏;用了不少銀子呢。”
“也不包括我,”阿拉密斯說,“請你們想想,我已經把我最後一個錢給了蒙迪迪埃的教堂和亞眠的耶穌會修道院;還有我還作出過許諾,我必須實踐我的諾言,說好請他們為我,也為了你們,先生們,做幾台彌撒。這樣做,先生們,對我們是有幫助的。”
“還有我,”波爾朵斯說,“難道你們覺得我的扭傷就不用付醫療費了嗎?還有穆斯格東的傷,為了治他的傷,我必須得請外科醫生每天來兩次。因而我得支付他雙倍的出診費,用的理由是,穆斯格東這個蠢貨挨子彈的地方本來隻讓藥劑師看的,而現在卻要他來醫治。所以我已再三提醒穆斯格東千萬不能讓那個地方再次感染或者受傷了。”
“夠了,夠了!”阿多斯邊說邊跟達爾大尼央和阿拉密斯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我知道您對您的仆人穆斯格東照顧得不錯;您是個好主人。”
“所以,”波爾朵斯接著說,“除去我所有的花銷,我還剩下三十來個埃居。”
“我呢,我隻有十來個皮斯托爾,”阿拉密斯說。
“夠了,夠了!”阿多斯說,“達爾大尼央,您那一百皮斯托爾還剩下多少?”
“我那一百皮斯托爾嗎?首先,我給了您五十。”
“是嗎?”阿多斯說。
“當然啦!”
“啊,真的,我記起來了。”
“其次我又付了老板六個皮斯托爾。”達爾大尼央說。
“這個老板真是個混賬!您幹嘛給他六個皮斯托爾?”
“您吩咐我的。”
“我真是太善良了。總之,還剩多少?”
“二十五個皮斯托爾,”達爾大尼央說。
“我看看,”阿多斯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幾個零錢,“我……”
“您所剩無幾了?”
“沒錯,或者說少得可憐,完全可以不必算在總數裏了。那麼,讓我們算算我們一共有多少?”阿多斯說。
“波爾朵斯?”
“三十個埃居。”
“阿拉密斯?”
“十個皮斯托爾。”
“您呢,達爾大尼央?”
“二十五個。”
“所以總數是?”阿多斯問。
“四百七十五利弗爾!”達爾大尼央說,他像阿基米德一樣善於計算。
“等我們到巴黎還剩四百利弗爾,”波爾朵斯說,“還有鞍轡。”
“不過我們的馬呢?”阿拉密斯說。
“我覺得,仆人的四匹馬拿兩匹出來給我們騎,我們用抽簽的辦法來決定由誰騎。把我們的四百利弗爾分作兩份,給兩個不騎馬的人;最後把剩下的零錢交給達爾大尼央,他的點兒正,一路上要是遇到有賭錢的地方就去撈一下。就這麼辦吧。”阿多斯說。
“好,我們用餐吧,”波爾朵斯說,“這菜都快涼透了。”
四位朋友對以後的路比較放心了,於是吃了起來,並把吃剩的東西給了他們的四位仆人。
到達巴黎時,達爾大尼央看到有一封德·特雷維爾給他的信,內容是,國王剛考慮了他的請求,恩準他加入火槍隊。
達爾大尼央除了想找到博納希厄太太這個願望,剩下的最大的願望就是加入火槍隊,因此他便興高采烈地跑去告訴他那三個夥伴們,不過發現他們個個愁容滿麵、憂心忡忡。他們正聚在阿多斯家裏商議事關重大的事情。
事情是德·特雷維爾剛才派人通知他們,國王陛下已經準備要在五月一日開戰,要他們立即準備各人的裝備。
這四個平時十分樂觀的人現在都烏雲滿麵,不知該如何了,因為德·特雷維爾在紀律問題上是非常嚴肅的。
“你們覺得這些裝備約摸多少錢?”達爾大尼央問。
“啊,這還不簡單,”阿拉密斯接著說,“我們剛才盡量節省地合計一下,每人需要一千五百利弗爾。”
“四乘十五是六十,需要六千利弗爾,”阿多斯說。
“我不這麼認為,”達爾大尼央說,“我似乎覺得,每人隻要有一千利弗爾……前提是,我是像訴訟代理人那樣說話……”
訴訟代理人這個詞讓波爾朵斯眼前一亮。
“好,我有了一個主意!”他說。
“那就是說有頭緒了,可是我甚至連個影兒也還沒有,”阿多斯木訥地說,“至於達爾大尼央,先生們,因為他成了我們隊中的一員,高興得有點兒摸不著北了。一千利弗爾!我得說,光我一個人就要兩千。”
“四乘二得八,”阿拉密斯說,“換句話說我們四個人的裝備總共八千利弗爾。在所有的裝備中,馬鞍子我們已經有了。”
“還有,”阿多斯等去向德·特雷維爾道謝的達爾大尼央關上門以後,說,“我們還有達爾大尼央手指上戴的那枚價格不菲的漂亮的戒指。是的,上帝!達爾大尼央的中指上戴著價值連城的寶貝,他很講義氣,肯定不會讓我們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