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小樓(3 / 3)

老頭兒從達爾大尼央的臉上看出他內心的焦急和萬分痛苦,便答應了他,然後低聲對他說:

“大概九點鍾,我聽到街上亂糟糟的,我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向門口走去,可是我發現有人正想進來,因為我很窮,沒有什麼可以搶的,便把門打開了,看見幾步外站著三個人。在黑影裏有一輛套著馬的華麗的四輪馬車和幾匹牽在手裏的馬。我大聲嚷道:

‘喂,先生們,有什麼需要的嗎?’

‘你那有梯子吧?’一個人問。

‘是的,先生,是我摘果子用的。’

‘把梯子給我們,給你一個埃居作為打擾你的酬勞。不過你要記住,如果你把你把今天晚上看到的和聽到的事情說出去一個字,你就等著去見上帝吧。’

他一邊說,一邊扔了一個埃居給我,我撿了起來,他把我的梯子拿走了。

之後,我把籬笆門關上以後,裝著走進屋子,可是我馬上又從後門溜了出去,溜進黑暗中,鑽進這叢接骨木裏。那裏麵很隱蔽,沒有人能看見我。

那三個人招呼那輛馬車輕輕地駛了過來,從裏麵走出來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穿著一身普通的深色衣服的矮胖子,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鬼頭鬼腦地往那個房間裏看了一會兒,隨後又躡手躡腳地爬下梯子,低聲說:

‘沒錯!’

和我講過話的那個人立即走到小樓門口,從身上掏出一把鑰匙把門打開,走進去關上了門,與此同時,另外兩人爬上了梯子。那個矮老頭站在車門旁。馬車夫抓著拉車的馬,還有一個仆人牽著其餘的馬。

突然,從這座小樓裏發出尖厲的叫聲,有一個女人衝到窗口把窗打開,像是要往外跳。可是她馬上就發現了窗外爬在梯子上的兩個人,於是她跑了回去,那兩個漢子緊跟著從窗口跳進去。

此後我就什麼也看不到了,可是我聽到一陣吵鬧和摔東西的聲音。那個婦人呼喊救命,可是她的嘴很快就被堵上了。那三個人走到窗前,兩個人把那個婦人挾在胳膊下麵爬下梯子,抬進馬車,那個小老頭也隨即進去了。留在房間裏的那個人關上窗子,過了一會兒又從門裏出來,親自看看那個女人是不是在馬車裏。從小樓爬下來的他那兩個夥伴已經騎在馬上等他,他也騎上了馬鞍,仆人跳上馬車重新坐在馬車夫旁邊,四輪馬車由那三個騎士護送著飛奔而去,就這樣一切都結束了。從那時候起,就隻剩下一片寂靜了。”

達爾大尼央被這樣一個可怕的消息嚇壞了,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呆呆的站著,同時,所有的憤怒和嫉妒都在他心裏號叫。

“我的老爺,可是,”老頭兒接著說,達爾大尼央的這種無言的絕望,使他產生了憐憫之心,“別傷心啦,她還活著,這是最重要的。”

“您也許知道,”達爾大尼央說,“那個領頭幹這壞事的是什麼人?”

“我不認識他。”

“但是既然他曾經和您談過話,您難道沒看清他的麵貌。”達爾大尼央說。

“噢,您是問我他的長相吧?”

“沒錯。”

“瘦高個兒,臉曬得很黑,黑色的小胡子。黑眼睛,看起來像個貴族。”老頭兒回答說。

“是啊,”達爾大尼央喊道,“又是他,永遠是他!這個人簡直是我的喪門星!另外一個呢?”

“哪一個?”

“那個矮個子。”達爾大尼央問。

“喔,我完全可以確定!那個人不是貴族,而且他沒有佩劍,也並沒有看出別人尊敬他。”

“是個仆人,”達爾大尼央低聲道,“啊!可憐的女人,可憐的女人!他們會把你怎麼啦?”

“您答應過我要保密的,”老頭兒說。

“請放心。我現在再承諾一遍,我是貴族,貴族是一言九鼎的,我已經答應過您了。”

達爾大尼央心事重重地又向渡口走去。有時候他希望那個女人不是博納希厄太太,希望第二天他能在羅浮宮裏見到她;有時候他又怕她會不會和另一個人有私情,由於那個人吃醋而把她突然劫走了。他猶豫、悲痛、絕望。

“啊!多希望我的朋友們在身邊啊!”他叫了起來,“無論如何我可以有重新找到她的希望,可是誰知道現住他們在哪裏呢!”

已經到午夜了,應當去找普朗歇。達爾大尼央看見哪家酒店還有點燈光就去敲哪家酒店的門,可是他沒有找到普朗歇。一直找到第六家,他才突然意識到這樣尋找簡直如大海撈針。達爾大尼央原來和他仆人約好早晨八點鍾見麵,那麼他現在有權在任何地方。

另外,這時候達爾大尼央又產生了一個念頭:若他留在出事地點的附近,也許能得到一些線索。因此他走進了這第六家酒店,就留下不出去了,他要了一瓶高級葡萄酒,在一個最陰暗的角落裏找了個位子坐下,雙肘支在桌子上,決定像這樣一直等到天亮。雖然達爾人尼央豎起耳朵靜聽,可是因為在他周圍都是些工人、跟班和碼車夫,所以他聽到的隻是一些他們之間的嘲笑和辱罵,根本打聽不到那個可憐的被劫走的女人的線索。所以。由於閑來無事,也為了不引起懷疑,在喝完了那瓶酒以後,達爾大尼央便蜷在他的角落裏,假裝睡去,可是達爾人尼央隻有二十歲,在這個年紀上,睡眠無拘無束,就算對於最最絕望的心靈,睡眠也同樣專權。

早上六點鍾左右。達爾大尼央醒來了,覺得很不舒服。他很快完成梳洗,他在自己身上摸了摸,證實一下睡著時有沒有丟東西;他看到鑽戒還在他的手指上,錢袋還在衣袋裏,手槍仍別在腰帶上,於是他站起來付了酒賬往外走去,想去看看仆人普朗歇。果然,透過灰蒙蒙、濕漉漉的霧氣,第一個躍入他眼簾的便是正直的普朗歇。他手裏牽著兩匹馬,在一家昨天夜裏達爾大尼央根本沒注意到存在的小酒店門前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