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經是清晨三點鍾,達爾大尼央飛奔回家,經過的又是巴黎最不安全的街區,但是他卻安然無恙。正好驗證了一句話有一個神是專門保佑酒鬼和戀人的。
他看到他家那條過道的門半開著,就走上樓梯,用他和他的仆人特有的方式輕輕地敲門。這時正在家裏等他的仆人普朗歇開了門。
“有我的信嗎?”達爾大尼央喘著氣,迫不及待地問。
“先生,沒有人送過信來,”普朗歇回答,“可是有一封信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您的房間。”
“笨蛋!說明白一點?”
“是這麼回事,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卻在您臥房裏桌子的綠桌布上看到有一封信。”
“信在哪兒?”
“先生,信就放在原處,我沒有動。像這樣來的信是很可疑的。如果窗子沒有關,我也沒有什麼疑問了,可是窗子裏麵全都關上了。先生,要當心啊,這裏麵肯定有。”
就在這會兒,達爾大尼央衝進了他的房間,把信拆開,信是博納希厄太太寫的,上麵寫著:
有很多熱烈真誠的謝意要向您轉達。今晚十點請到聖克盧來,地點就矗立在德·埃斯特雷先生家的房子一隅的那座小樓對麵。
C. B.
看信時,達爾大尼央感到他的心怦怦跳地厲害,幾乎就要從胸腔中蹦出來,這種急速的跳動正是折磨和愛撫情人們的心靈的那種甜蜜的痙攣造成的。這是他收到的第一封情書,是對他提出的第一次約會。他的那顆因為快樂而陶醉、膨脹的心,感到融化了。
“先生,怎麼樣?”普朗歇剛才看到他的主人的臉色不對勁,就問,“如何!我是不是猜對了,大概不是什麼好事吧?”
“普朗歇,不是那樣的,”達爾大尼央回答說,“這兒有一個埃居,讓你去為我的健康幹杯。”
“我感謝先生給我的埃居,並且我答應一定嚴格遵照先生的指示辦。可是我還是很擔心,這件事要慎重,像這樣進入房子裏的信……”
“我的朋友,是上帝賜給我的。”
“也就是說,這封信給您帶來了快樂?”普朗歇問道。
“親愛的普朗歇,我感到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快樂的人!”
“那麼我可以托先生的福去睡覺啦?”
“沒問題,去吧。”達爾大尼央說。
“但願上帝把所有的快樂和幸運都賜給您,但是我還是不放心,這件事是錯不了的,這封信……”
帶著懷疑的神氣的普朗歇搖著頭出去了,達爾大尼央盡管大方地給了他一個埃居,還是消除不了他的疑慮。隻剩下達爾大尼央一個人時,他又拿起這封信讀了再讀,隨後他又在他美麗的情婦寫的幾行字上一連吻了二十來次。最後他躺下去睡著了,夢見他和博納希厄太太一起在湖邊遊玩。
早上七點鍾,他起身叫普朗歇,叫到第二遍,臉上仍保留著頭天晚上的疑慮神氣的普朗歇才來開門。
“普朗歇,”達爾大尼央對他說,“我可能要出去一整天,晚上七點以前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可是一到七點鍾,你要把兩匹馬準備好。”
“沒問題!”普朗歇說,“看來我們又要開始忙碌了!”“帶上你的火槍和手槍。”“嘿,我說的沒錯吧?”普朗歇叫了起來,“我早就料到了,這封該死的信!”
“不過你放心吧,笨蛋,隻不過是出去玩玩。”
“喔!就像前兩天的那趟愉快的旅行一樣:槍子像雨點般落下,到處都是危險。”
“好!普朗歇先生,如果您覺得太危險,”達爾大尼央接著說,“我就一個人去!我寧願一個人去,也不想帶上一個畏首畏尾的夥伴。”
“先生是在侮辱我,”普朗歇說,“不過事實不是這樣的,因為先生最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是的,所以我以為你的勇氣一下子都用完了。”達爾大尼央說。
“先生請相信我,隻要機會來到,我還有剩下的勇氣。不過我請先生也不要過分浪費,如果先生願意我的勇氣留得更久一些。”
“今天晚上你還有一點錢可以用用嗎?”
“應該有。”普朗歇回答說。
“好!那我就指望你了。”
“到時候我會準備好的,不過先生在國王衛隊的馬棚裏隻有一匹馬。”
“沒錯,不過今天晚上就會有四匹。”
“看來我們上次旅行是為了補充馬匹,是嗎?”
“是的!”達爾大尼央說。
他最後拍了拍普朗歇的肩膀就離開了。
博納希厄正在門口,達爾大尼央本想從他旁邊繞過去,不跟這位服飾用品商搭話,可是博納希厄卻熱情地行了個禮,使得達爾大尼央不僅僅要對他回禮,還得花費時間和他講話。再說對一位當晚要在聖克盧的德·埃斯特雷先生的小樓對麵和自己約會的女人的丈夫,怎麼能不熱情一點呢!所以達爾大尼央拿出了最友好的微笑向他走了過去。
他們不約而同的談到了博納希厄被拘捕的事情上。博納希厄不知道達爾大尼央已經聽到過他和默恩的那個陌生人的談話,所以他對達爾大尼央講起德·拉弗瑪先生這個惡魔如何對他不利,在他的整個敘述過程中,他總是稱呼這個惡魔為紅衣主教的劊子手,不停的介紹巴士底獄,牢獄中的門閂、矮門、通風窗、鐵柵欄和各種刑具。
達爾大尼央頗有禮貌地聽他講,等他終於不再講話了之後才說:
“您太太呢,您得知是誰綁架了她?因為我很明白就是在那個不幸的情況下我才有幸認識了您。”
“啊!”博納希厄說,“他們都不說,而且我的妻子也信誓旦旦地說她也不知道是誰綁架了她。不過您知道嗎,”博納希厄用一種非常親切的語調接著說,“這些天您在幹什麼?我沒有見過您,也沒有見過您那些朋友。普朗歇昨天在刷您的馬靴,刷下很多的塵土大概也不會全是從巴黎的大街上沾來的吧?”
“親愛的博納希厄,您真聰明,我和我的朋友前幾天曾作過一次旅行。”
“離這裏遠嗎?”
“喔,老天!不遠,隻有四十來法裏路。我們陪阿多斯先生到福爾日溫泉去,我那些朋友還在那兒。”
“而您回來了,是不是?”博納希厄臉上露出狡猾的表情接著說,“像您這樣一個漂亮的小夥子,情婦是不會批你長假的,有人在巴黎急不可待地等著您,是嗎?”
“老實講吧,”達爾大尼央笑著說,“親愛的博納希厄先生,我最好還是向您承認了吧,再說我看什麼事也瞞不過您的眼睛。是的,有人在急不可待地等著我,的確有這樣的事情。”
博納希厄的額頭上掠過一絲非常輕淡的陰雲,但是達爾大尼央沒有覺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