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小書《北京四合院》,是在偶然的情況下寫成的。前後拖了有五年之久,在寫完全書之後,再調過來寫一篇“前言”。
記得還是一九八三年初,我的《魯迅與北京風土》一書出版不久,寄贈香港《大公報》陳凡、潘際坰二位先生各一本。承蒙他們不棄,十分喜歡這本書,在報上便予以介紹。當時潘先生正以唐瓊筆名在《大公園》版麵上寫連載《京華小記》,他連著為此書寫了兩篇介紹文章,而且說得非常有趣,他說好像是我處處跟在魯迅先生後麵一樣。我讀了他的介紹文章,也感到好笑,我怎能有“神通”跟在魯迅先生後麵呢?如果可能,自然很好,可是很遺憾,魯迅先生在上海去世的時候,我還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三十多年前,魯迅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紀念的時候,曾寫過一首詩,中間兩句道:“惜餘生何晚,不及見先生。”今日回思,更為感慨,就是時間確實太快了……
在《魯迅與北京風土》的“生活雜摭”部分中有一篇專談“房屋”的文章,這房屋自然是北京的四合院。魯迅先生在本世紀初久居於北京約十五年,住過一個時期會館,租過一次房,買過二次房,這些房屋都是老式四合院,我在那篇小文中,作了概括的介紹。唐瓊先生大概對此感到興趣,特來信約稿,讓我寫一批有關“四合院”的文章,在《大公園》副刊上連載,當時我正寫《燕京鄉土記》,感情沉溺在北京舊日情景的回憶中,再專門寫“四合院”,自然十分合拍,記得當時在思路上,擬了不少篇目,準備一一寫出。不過“四合院”畢竟是四合院,寫來寫去,中心還隻是四合院,作為一本書,固然可以。而作為一個報紙副刊的連載篇目,它既不多樣化,又無故事情節。寫了八篇之後,有的一篇上下兩段,實際共登了十四五篇。一九八七年,我想將這部分舊稿編成一本書,先把舊文充實了一些內容,又根據《北京四合院》這個總題目,想了一些題目,重新寫起來。
《北京四合院》,重在“北京”二字,如單純說“四合院”,那北方不少省的四合院大體也都差不多,要是廣義地談四合院的住宅建築,那就沒有帝都的情調,京師的氣氛了。北京作為都城,遼、金已遠,不必多說。元代大都,已與今天的北京有著密切關係。《日下舊聞考》記雲:
元時都城本廣六十裏,明初徐達營建北平,乃減其東西迤北之半。故今德勝門外土城關一帶,高阜聯屬,皆元代北城故址也。至城南一麵,史傳不言有所更改。然考《元一統誌》、《析津誌》皆謂至元城京師,有司定基,正直慶壽寺海雲、可庵二師塔,敕命遠三十步許,環而築之。慶壽寺今為雙塔寺,二塔屹然尚存,在西長安街之北,距宣武門幾及二裏。由是核之,則今都城南麵亦與元時舊基不甚相合。蓋明初既縮其北麵,故又稍廓其南麵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