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喚月被打發著去寧國侯府給林則靜送東西,馬車行至半途突然停了下來。
喚月將簾子掀開一道縫,見街心一溜兒四五輛馬車,跟著的護衛仆從烏泱泱的足足占去半條街。
“姑娘且稍等,他們人多,讓他們先過去。”專門被林則寧派來跟車的王謙湊到車窗前低聲道,“街邊有賣芝麻卷的,我去買些來給姑娘嚐嚐?”
喚月道:“不勞煩。這是哪一家出門?排場不小。”
“聽說是順平伯府的女眷去天門寺打平安蘸。”
喚月“哦”了一聲,心道:那打頭兒的馬車朱寶華蓋琉璃頂,裏麵想必是順平伯夫人和小姐,後麵的幾輛車甚為普通,估計載的是妾室一流。
喚月猜的不錯,就在順平伯府最後一輛馬車上,擠著兩個年輕貌美的婦人和兩個青衣丫鬟。其中一個婦人抱怨道:“連丫鬟都給套輛車,卻叫你我擠作一堆兒。”
另一個婦人安慰:“彩屏和彩霞是夫人身邊的得力人,能叫我們跟著出來就不錯了,還是別抱怨了。”
先前說話的婦人冷笑一聲,“還不是如今大小姐攀上了李國公府,瞧那群人得意樣兒,跟自己中了狀元似的。哼,要我說,這事兒也不是板上釘釘,李國公府不還沒來下聘……”
“噓!你作死呢!”另一個婦人連忙用手堵她的嘴,並用目光警告兩個丫鬟。
兩個丫鬟都是乖覺,立刻往外縮了縮身子,“奴婢什麼也沒聽見!”
“彩衣,你我關係融洽,有些話當著我的麵說了不當緊,但是出得你嘴,入得我耳,再不要讓旁人聽見!你我在夫人身邊那麼多年又不是不清楚,夫人豈是好相與的?”
彩衣知道厲害,嘀咕道:“這不是沒有旁人麼。”又傾身輕聲耳語道,“彩虹姐,你說李國公府是個什麼意思?太後賜婚的懿旨都下了,他們怎麼還沒動靜呢?剛才上車前我瞧大小姐清減了不少,這才幾日功夫呢。”
“你別亂說,這高門結親哪裏像你我這般,一杯茶就算定了終身的,合八字,看吉期,又是小定,又是大定,三茶六禮走一遍,少說也要小半年。聽說夫人請了蘇州的繡娘來專門教導大小姐那些活計,若是沒個準信兒,夫人會這樣?”
彩衣撇嘴道:“大小姐也不小了,早晚都得學……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別瞪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聽見馬車外麵跟車的婆子說到了。一眾女眷紛紛下車,因是提前打過招呼,天門寺這日並無閑雜散客來進香。
出來迎接的是寺中一個地位不低的大師,客客氣氣的解釋方丈正在招待李國公府的女眷,並說是方丈的話,希望順平伯夫人見諒未能親迎之過。順平伯夫人連聲道:“不敢!”
“順平伯府與李國公府是世交,既然遇見,怎能不去打聲招呼?”順平伯夫人吩咐柳清妍和剩下的女眷各自去廂房歇息,自己帶著貼身的丫鬟往李國公夫人住的院子去了。
順平伯府跟來的女眷中有兩個良妾,彩虹、彩衣兩個雖有姨娘的身份,卻是丫鬟提上去的婢妾,地位最低,因此隻分到一間背陰的廂房。一進房門,一股潮氣撲麵而來。
彩衣皺眉,“這屋子多久沒住人了?小雀、鈴兒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兩人進了屋子,瞧了一眼床上的被褥,彩衣麵露嫌棄之色,“這褥子都長黴點子了。”
“等會兒讓鈴兒和小雀去把馬車上墊的褥子抱過來,將就兩天吧,以前來的時候正逢長夏,雨水多,被褥比這潮得還厲害。”
彩衣也沒有別的話說,拉著彩虹在擦過的凳子上坐下,扭著脖子道:“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馬車,全身骨頭都快顛散架了。”
彩虹笑道:“你也不是第一回坐馬車,以前可沒聽見你嚷嚷,難道做了姨娘就身嬌肉貴起來?”
彩衣讓兩個丫鬟結伴出去打水,扭頭對彩虹認真說道:“說句實話,以前總想著做主子,做人上人,真做了這勞什子姨娘,才發現還不如當個丫鬟自在,很是後悔當初沒聽你的話。”
彩虹歎了口氣道:“你聽了我的話又能怎麼樣?當初拉扯我是為了分萬姨娘的寵,如今提你是為了製約王姨娘,我們的命都在夫人手裏捏著,哪裏做得了主?”
兩人為自己的命運歎了回氣,掉了兩三滴眼淚,因怕人瞧見,很快的揩拭幹淨了。
“咱們府裏來上香,李國公府裏也來上香,你說是不是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