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小綾問我發生了什麼,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回過頭,托比正坐在宅子的台階上,側著腦袋看著我,仿佛在說——主人,明天見。
「那天晚上,我和小綾長聊了一整夜,仿佛想將這十年來的空白一次性填補完整。小綾說,在我搬走後的那段日子裏,她表麵不露聲色,內心卻仿佛陷入了永無黎明的黑夜,幸而,托比的存在,成了夜空中唯一的星辰。她笑著說,倘若沒有托比,就不會有如今的她,更不會有此時此刻與我的重逢。她甚至覺得,這一切與其說是命運,莫如說是托比在冥冥之中做出的指引。
「是否真的如此,我不得而知,但在聽完小綾這番話後,便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拯救托比——無論它是真實的存在,還是虛無飄渺的幻影。某種孩提時代才有的決心,又一次充斥在胸口,就像多年前,從鎮上離開時那樣。我突然有種奇特的感觸,仿佛時間並未溜走,溜走的,隻是曾經天真的氣魄。
「從第二天起,我們嚐試了各種辦法。靜坐、遊行、威嚇,無一奏效。最後一天,我跪在典當公司老板的麵前,哀求他網開一麵,得到的卻是一番羞辱,甚至連我的父母都捎帶其中。
「那一刻,我便知道,無論做什麼,都不可能從典當公司手中保住宅子了。縱然悲憤,縱然傷感,卻並不覺得遺憾。我努力過、挑戰過、抗爭過,即便被典當行的老板踩在腳底下,也遠比這些年來的逆來順受、隨波逐流更加揚眉吐氣。
「當天晚上,我和小綾最後一次去看望托比。
「或許是預感到了什麼,那天的托比分外安靜。我們三個並排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小綾靠在我的肩頭,托比則把腦袋搭在我的大腿上,共同享受這最後的溫馨時光。
「我俯下身,在它耳邊輕聲說——托比,跟我走吧,即便沒有這宅院,我們也能像過去一樣生活,難道不好嗎?
「它似乎聽懂了我的話,抬起頭,用漆黑的眼睛望著我,接著站起身,舔了舔我的手,向宅子中走去。邊走邊回頭,叫我跟著它。
「我牽起小綾的手,跟在托比身後走進宅子。我們穿過透著淡淡星光的門廳,沿樓梯走到地下室。那裏一片漆黑,四處彌漫著灰塵的氣味。我打開隨手攜帶的手電筒,繼續跟隨托比前行。如果沒記錯,前麵是酒窖。父親並不愛飲酒,酒窖裏雖然有酒桶,但大多都是空的。
「果然,我們來到酒窖門前。木質房門上了鎖,但腐朽的門板上裂了一個大洞,托比剛好能夠鑽進去,而我和小綾隻能站在門外。托比好像著急了,從門洞中鑽進鑽出好幾次,似乎是在催促我們快快進屋。
「既然如此,唯有使用蠻力了。我叫小綾後退一點,抬腳向門板用力踹去。門板的腐朽程度比我的預料嚴重得多,一腳下去不僅門倒了,我整個人也跟著跌了進去。
「這一下摔得不輕,頭撞上酒桶,手電筒掉在了地上,光線剛好指向不遠處一個平放的空酒桶。酒桶裏麵,四個灰白相間的小家夥正探出腦袋,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
「大概,是被嘲笑了吧。我想著,揉著腦袋爬起身。小綾也已進入了酒窖。她看到四個小家夥,立即喪失了對萌物的抵抗力,跑到酒桶旁,將它們一一抱在懷裏,好可愛,好可愛地說個不停。
「我撿起手電筒,向四周照去。漆黑的酒窖中,全是廢棄的酒桶,卻找不到托比的蹤影。
「托比?你在哪?我呼喚幾聲。沒有動靜。接而,隱約在很遠地方,傳來了一聲雪橇犬特有的——如狼一般的嚎叫,隨後便沒有了聲息。
「我追了出去,在院子中四處搜尋,哪爾都沒有托比的身影——唯有一片溫柔而清淡的月光,灑在不久前還和小綾、托比一起坐過的台階,以及淩亂的草叢上。
「小綾抱著小狗們走了出來,說你看,它們長得多像托比。我點頭,不經意地仰望夜空。滿天星光璀璨,或許是巧合吧,有一顆流星靜悄然劃過天際。」
講到這裏,響停了下來。他從地上抱起一隻在不停蹭他的小狗,與旁邊小綾對視一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