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蕭碧玉與黃妾妃接連小產,宮中便不複往昔那般熱鬧了。
既是眾妃請安,也不再歡聲笑語,其實宮中何嚐有過真正的歡愉呢?那所謂的花枝招展花顏動人,無非是強顏歡笑罷了。
蕭碧玉站在窗前遙望愁雲慘淡的蒼穹,暮氣倦倦黛黛,伊芳懶尋,春巷碧石階桃夭離離。
那桃夭街上,一地炫火般的彩石華毯,每每深夜便流光溢彩如同天際綻放簇簇煙花一般,這是自己初入燕國宮中時,為了表明他至死不渝的心際,特吩咐工匠於三日內做好的,那時蕭碧玉從未感受過的美好,今時再看,隻覺倍感淒涼無處可訴。
瑞兒已經接連催促了三次,眾妃早已等候在偏殿急著請安,她置若罔聞,又一想,何必再觸怒冷澈呢。他現在已不是昔日那個對自己戀戀深情的君主了。
一步一步,沉重而困頓,第一次發現,若是心情不好,宮中的一花一草皆是礙眼,這鳳藻宮何時竟如此空檔遙遠,走了這麼久,才依稀看到那燈火輝煌的偏殿。
這便是後宮的白日。
既是未見夜色,也點著高籠紅燭,隻怕暗了那一張張望穿秋水的紅顏。
眾妃見蕭碧玉進來,齊齊起身行禮,黃妾妃小產之後,本以為冷澈會發落蕭碧玉,卻不想隻換來他一個雲淡風輕的笑,自此便是絕口不提,既是瀲綠太夫人,也不得不因為兒子的緣故咽下了這氣,她們對於這燕國後宮執掌“生死大權”的夫人,更是聞風喪膽,隻怕犯了錯失被她記住,蕭碧玉又何嚐不知,自己現下竟成了人人堂而皇之避之不及的惡婦了。
她苦笑一聲,吩咐她們起來,捏著額頭,低聲道。
“如是無事,便散了吧。以後,所謂請安,能省就省,我從不計較這個,請安不在準時,而在於可否有心。”
蕭碧玉說罷抬起頭,看著黃妾妃,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句。
“黃妾妃,身子可好些了?”
黃妾妃一愣,眼中一抹恨意閃過,“多謝夫人記掛,嬪妾,身體強健,讓瞧好戲的姐妹們,失望了。”
蕭碧玉明白這話是衝著自己來的,隱隱一笑,便不再多言了。瑞兒看不過去,咬了咬牙,還是抱不平。
“妾妃娘娘怎能如此對夫人不敬?若是瞧好戲這話別有深意,侯爺何等英明,尚且不怪罪,可見背後有假,若是誰想欺負夫人軟弱慈善,奴婢第一個不答應!”
“瑞兒!”
蕭碧玉正欲開口攔她,黃妾妃卻紅著眼眶衝上來,狠狠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在場妃嬪瞠目結舌,瑞兒更是驚愕。
“大膽賤婢,這滿堂主子,何時輪上你說話?你方才言談之中可是指著我冤枉了誰麼?侯爺不管,並非代表我這孩子死得不無辜,究竟內幕如何,眾人心明眼亮,不是說幾句話將自己擇了就行的!”
瑞兒咬著嘴唇,捂著臉,眼淚雖打轉卻始終不肯哭出來,她死死瞪著黃妾妃,蕭碧玉回過神,站起身,走下幾級鳳階,目光自眾人臉上掃過。
“原來你們來此請安,隻不過一個名目,為的便是替黃妾妃來向我興師問罪麼?”
眾人訝然,並不搭腔,蕭碧玉盯著轉過身來的黃妾妃,冷冷一笑。
“人們皆說打狗要看主人,更何況我一向主張後妃不可對下人濫用死刑,誰都有命運不濟的時候,若是來日腳下不穩也做了下人,豈非自找苦吃?黃妾妃不過侍妾,在我這裏耀武揚威也便罷了,我不計較,是念在你失了孩子心內不快,可你出手打了我的侍女,我斷斷不能輕易饒過,你必要給我一個說法, 否則,我也還你一巴掌!”
黃妾妃錯愕,她張了張口,忽而眉目猙獰。
“夫人何止念在我失了孩子而對我處處網開一麵?你豈是這樣良善之人,不過這孩子沒得蹊蹺,夫人自知有愧,才不敢將事鬧大,故而對我放縱罷了。”
此話一出,眾人唏噓不已,這黃妾妃莫非是不要命了,侯爺對夫人尚且禮讓三分,她卻敢直言不諱矛頭直指夫人,不免屏息靜氣睜大了眼睛,唯恐錯過這戲,更怕惹上自己身上。
明哲保身,這向來是後宮女子慣用的手段。
“我已是夫人,何會計較你們侍妾生下孩子,我都是名正言順的嫡母,何必做這不幹不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