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碧玉一愣,她以為他能懂,她又豈會不知這樣做會引來後宮甚至前朝如何議論紛紛,一場風波在所難免,可是為了他的燕國江山,她還是獨自吞下這惡名,嘴長在別人臉上,既是自己夫人之尊,能震懾住她們當麵絕口不提,可也不能阻止她們私下如何抹黑,蕭碧玉本不怕,隻要冷澈相信自己就夠,可是現在看來,她終究是太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了。
黃妾妃一事鬧得滿城風雨,他在她麵前從然不置一詞,一笑了之。
她以為,他是理解她的。
不想,他隻是以他所謂的,對自己昔日承諾的包容而默默隱忍,並不是真心所信。
看著蕭碧玉的沉默,他以為是她默認下了這事,眼底忽而的柔軟,他站起身,繞過龍案,緩步走到她身側,低聲道。
“我不會怪你,那個孩子,我不在乎,黃妾妃我更不在乎,隻有你,在我心裏才是最重要的,你也答應過我,彼此包容,互不相棄,你可還記得?”
“臣妾,記得。”
蕭碧玉閉上眼,冷冷的笑意自唇角浮起,伴隨著窗外的風聲呼嘯,書房內的龍涎香徐煙嫋嫋,暗香浮動。
冷澈心內一緊,她從未如此傷心過,不禁伸出手,輕輕的擁她入懷。
再無暖意。
半柱香後,蕭碧玉自禦書房的殿門內出來,兩側的侍衛又是恭恭敬敬一禮,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步下台階,風沙襲在臉上,絲絲碎碎的割痛感,她自嘲般的笑了笑。
在冷澈心中,她便是如此。
“夫人。太夫人在您的寢宮等您。”
鳳藻宮煙波點點,朦朧之中水霧繚繞,唯有那一襲緋色長裙身影立於門前庭院,若即若離之感。
蕭碧玉走過去,也不行禮,隻是定定的看著那背影,察覺背後有人,轉身霎那,傾城之貌映入眼簾。
這便是冷澈的母妃瀲綠太夫人。
她昔年誕下冷澈時,唯才十七歲,宮中養尊處優,自是保養甚好,年逾四十仍舊豔光四照,驚絕天人。
她看著蕭碧玉,一抹疏離之色自眉梢劃過,不易察覺,卻瞞不過心思細膩的蕭碧玉。
“給太夫人請安。兒臣勞累,不能奉陪。”
蕭碧玉說罷轉身欲走,被瀲綠太夫人自背後喚住。
“你方才定是與澈兒話不投機。”
蕭碧玉頓住,肩膀凜然顫抖。
“太夫人心知如此,便不該來兒臣這裏,必定討不到好顏色。”
瀲綠太夫人卻不氣惱,她淡淡一笑,這下一枝桃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燕國的桃花開的晚,既是晚,卻也奈何風沙肆虐,唯有它,能一枝獨秀。一枝獨秀,也是積怨於一身。百花皆是顏色豔麗,各有長處,憑什麼讓這桃花占盡世人所愛,而自己便枝頭空盛放?”
蕭碧玉一愣,愕然轉身,對上她豔華的雙眸。
“黃妾妃小產是否與你有關並不重要,你的孩子是哀家害的沒了也不重要,澈兒早晚會明白。”
“侯爺明白,兒臣不明白。侯爺與太夫人母子連心,兒臣不敬,既是侯爺做錯了得天下人唾棄,太夫人絕不會棄他而去,太夫人罪惡一身,侯爺亦不會有所怪罪,唯有兒臣,不甘背這黑鍋。”
瀲綠太夫人不再說話,她笑著,仍舊看那開得極盛的桃花,吟吟道。
“楚家有女初長成,一朝嫁為帝王家。可歎年華不曾短,唯有君王情薄涼。碧樹妝成爭高豔,懶顧新人銀鶯啼,舊情怎比無情語,卻話寒窗憶故昔。”
這詩伴著蕭碧玉一步一步行至內室門外,她回眸,瀲綠太夫人仍是方才那般,望著桃花出神,一動不動,她遲疑著關上門,隔絕了那若有若無的淡淡的聲音。
“瑞兒,太夫人是什麼意思?”
瑞兒蹙眉從一旁半開的窗子望過去,搖了搖頭。
“這詩奴婢聽過,是太夫人生下侯爺第三年所做的,先侯再得佳人,寵愛新貴月妾妃,太夫人以血寫了這詩,托人送到先侯手中。當時闔宮皆知。”
“後來怎樣了?”
“先侯看了,便放在一旁,再無過問。仍是月妾妃盛寵,直到先侯去世,都不曾再見太夫人一麵。”
蕭碧玉抿唇,沉下眼眸,心底一股蕭涼湧上,似是破碎了年華之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