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人容貌出眾,又以才華博得魏王喜愛,甚是歡心,隻是臣妾聽聞慕美人更加才華卓絕,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且臣妾的貼身宮女前幾日偶然路過熙宇堂,卻真真兒的瞧見了這慕美人的長相,那可是驚天下的美豔絕倫,難怪咱們還不曾聽到什麼風聲,人家就風一樣的速度搖身一變從平民百姓成了美人,魏王豈是如此不謹慎的人,定是心中愛極了這位美人。”
何師師眼波流轉,與陳惜容四目相視,“慕美人可不是什麼顯赫的家世,比起陳美人那差的遠了,可是魏王顧及她的麵子,竟說是什麼儲妃,這樣的名頭冠在一個山野賣茶的女子頭上,豈非太給她顏麵了?可見她是如何討得魏王的歡心,陳美人轉眼間便又多了一個平起平坐的妃子,硬是一下子奪了您的寵幸,心中若是不痛快的,也是應當。”
“何容女莫非是我肚子裏麵的蛔蟲麼?怎麼我痛不痛快的,你倒是比我還清楚麼?”
陳惜容眉宇輕擰,幽幽開口,何師師揚著脖子,氣勢不減。
“臣妾隻想著後宮中瞬息萬變,距離殿選初封方才不過一個月,魏王對陳姐姐的恩寵便化為烏有了麼,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魏王尚且是長情的人,咱們亦免不了此結局,我隻為陳姐姐惋惜。”
“我倒用不著何容女替我惋惜什麼,魏王雨露均沾,既是有了新寵,亦不會舊情全然不顧,何容女隻消替你自己擔憂即可,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你卻忘了,我是舊人,你也是,鄭夫人與王後娘娘皆是,可哪一個真的活不下去了?寵幸有,便有無的一日,眼看她高樓層層起,眼看她高樓節節塌,何容女不要睹物傷情還硬拉上旁的,我隻耐心看著。”
何師師被陳惜容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她咬著嘴唇,喉嚨處哼了一聲,卻也隻是自己較勁,未敢再多言。
“容女隻記住言多必失,陳美人品級高些,您隻順著她就是,何非與之爭鋒,倒讓她將您堵著了。”
何師師從王後宮中出來,仍舊氣得麵色鐵青,她回頭,瞧見王後正和陳惜容說著話,兩人皆是麵色欣愉,而前麵的鄭夫人儀仗亦是浩浩蕩蕩,氣派與從前無二,唯有她站在長街之上,身側隻有兩名侍女服侍,她心裏憤慨。
“我既有容色,又有家世,為何魏王封了我,卻隻召見我一次,也未曾讓我侍寢,我如今仍是完璧,生怕誰以此為話羞辱我難堪,說話自然氣弱,在陳美人麵前亦總覺得抬不起頭,九兒,你說,我比她差麼?”
九兒比劃了手勢,讓她小聲些,自己則更是縮手縮腳,“容女切記,宮中人多口雜,說不清哪一個就是誰的眼線耳目,您不能張口閉口的議論後妃,尤其是比您品級高的,您自己亦是後妃,這樣不合規矩的。”
“規矩,又是規矩!我在家中尚且自由,進了宮裏,事事不順心且先不提,就連話兒也不敢說痛快了,總要顧慮這個顧慮那個,這日子如何過得下去?”
何師師正抱怨著,自園子的正門外緩緩進來一隊儀仗,有十八人數,是三品美人或才人的儀製規格,她眯著眼睛仔細看著,轎輦之上的女子黃衫藍裙,妝容雖然淺淡可異常精致,頭上的珠寶不多,卻盡數是波斯各國進貢的奇珍寶玉,那女子目不斜視,隨輦的宮人卻不嫌事多,叫停了轎輦,指著何師師一旁的九兒,厲聲疾言。
“是哪一宮的侍婢,見了慕美人還不過來行禮問安?”
九兒嚇得慌了神兒,卻不忘拉著何師師,嘴上道,“奴婢參見慕美人。”
又拽了拽何師師的袖子,低聲喚著“容女”,何師師惜字如金,隻是屈膝俯首,卻死不開口,慕央低頭望了她一眼,“這位姐姐是……”
九兒立時叩首回話,“我家主子是何容女。”
慕央點頭,笑容淺淡。
“何容女有禮,我要往秦淮宮去,容女擋著我的路,實在有違禮製。”
九兒聽罷立時站起身,將何師師輕輕扶到長街的一側,畢恭畢敬的又行一禮,慕央隻是淺笑,“你這宮人做得比主子還好,可見後宮也非隻有主子才耳聰目明,若碰上愚鈍的,才是累心。”
慕央說罷擺一擺手,轎輦起了,繼續沿著長街一路自園子的後門去了。
慕央回眸,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那何容女,就是發落了儲妃玉姬的何師師麼?”
隨輦的侍女頷首點頭,“回美人的話,奴婢並不曾親見,隻是聽萍兒姐姐說是,何容女狂妄,並不得魏王的寵愛,與她一同封犒的陳美人,倒是頗得聖心,不過眼下,誰也比不得美人您了。”
慕央凝視前方的碧波雲潭,乘船過了這麵湖,便是秦淮河畔了。
她扯了一絲淺笑,幽幽道,“如此,她不得聖意的日子,還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