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鳴澗再次睜開雙眼,陽光像要奪去世間所有光彩般刺目。他嘟囔著;“地獄的陽光還真不是普通刺眼......”卻赫然發現不遠處的海灘,玭兒正呆呆地坐在那兒,仰首迎上驕陽那火辣辣的目光。她像是看入了迷,眼中閃爍著遊離不定的光華,那種光華,就像她看太陽一般,令鳴澗不舍移開自己的視線,更不知自己究竟身在地獄還是仙境。
然而她終於回過頭來,逆光而笑。一半是捉摸不定,另一半是沉醉東風。就算是地獄也值得為這樣的笑臉去闖一闖。
玭兒柔聲說道:“你醒了,那個人也快醒了。別擔心,你們都沒事。”
洱如抓的那個女子被大石陰影所籠,鳴澗一直都沒注意到她。這時他才發現,那女子身體嬌小得如碧海內的浮葉,承不起波浪碎微侵襲。然而她側露的半分粉麵雖然看不太清楚,卻令鳴澗生出似曾相識之感。那種感覺一閃即逝,待鳴澗扶起她仔細端詳,卻又親切感全失,陌生如從來天各一方。
玭兒繼續欣賞她仰慕的太陽。偏偏今日天公不作美,烏雲未與誰打個招呼倏忽布滿天幕。烏雲蔽日,眼看一場大雨在所難免。玭兒輕歎口氣,像是碾碎了她珍惜的寶物般惋惜地道:“人總說:‘天有不測風雲。'沒想到我剛入人世竟遇上了。你說......”她側頭微笑向鳴澗道:“我們會不會‘旦夕禍福'?”
夏日的雨總是來得狂暴,似乎司雨神向來在夏天就是不假思索地降雨。鳴澗被問話後驀地失神,玭兒卻似毫不在意把玩起雨來。她淺笑微顰:“人間的第一場雨啊......好美!閃動的珠玉輕敲磐石,點滴聲醉人。清新甜味令我驀然忘卻海水腥臭。鳴澗,人類不珍惜大自然的恩賜,遲早要被神所拋棄。若等那時後悔怕已太晚。鳴澗!”這幾句話說得不輕不重,卻字字嵌進鳴澗心璧,怕是玭兒的每句話都會在他腦海縈繞良久不絕吧。
可惜他仍不知如何回答,隻好呆呆地望向玭兒。看見她沾染了雨漬的睫毛被再次探出頭的太陽斜射出七彩光暈。
玭兒幽幽地道:“你愛我麼?”四個字吐得珠圓玉潤,格外自然,竟有一種天經地義的味道。
鳴澗怎麼也沒想到玭兒會問出這句話來,頓時漲紅了臉,嘴更像是貼上封條般緘默。
“你看得到我麼?”所有的問句都是既定答案。玭兒料到鳴澗不好回答,她的眼角不覺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得色,然而更有些微苦澀漾開在她的嘴角,是對過往的追憶與不可預測未來的憂慮。
玭兒見鳴澗滿臉尷尬,不覺暗自好笑。但她仍正色道:“尋常人看不到鮫人一族。而若是在有強力結界的海宮卻沒有問題。可是一旦脫離結界,凡人肉眼就不辨神怪。如果你愛我,你就能沾染我部分靈氣,你和親近你的人都能看到我。一旦你不再愛我,你就會失去這份靈氣,回歸肉眼凡胎的普通人。”鳴澗終於開口:“那......這裏是人間?”
玭兒點頭,又道:“這期間曾發生之事,待我細訴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