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三人皆是神滯。
憶水聽不懂這老先生虛虛實實的醉話。
左鬆子麵色沉暗，收了那副不羈氣性，他無法隻當這是一句醉話，世人皆知，左虛遊除了神醫妙手，還參通星相，有半仙之號，隻是輕易不泄露天機，平時隻行醫，不占卜。
左鬆子依稀記得，上一次老頭子這麼瘋言瘋語，還是在他出師之前。左虛遊徹夜觀星，第二日便對他說：“大風將起，鬆子，你是時候該回去你的來處。”
左鬆子至此出師，回到月梟。
彼時月梟宮中，皇帝駕崩，僅3歲的太子陸植被扶上位，越太後垂簾聽政，陸修身為有名無實的王爺，又被發配到遠東近海，無召不得回朝，不過也陰差陽錯成就了今日的東海水軍。
再說說李霈，他也在細品這句“可興天下亦可亡天下”。
左虛遊今日怕不是來鬧酒喝，倒像是借著酒意特意來說這番話，目的就是為了把這句話公之於眾。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幕後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物，能指使一生隻想做個酒鬼大夫的左老先生來“泄露天機”？
憶水問道：“鬆子你師傅平日裏是個認真的人嗎？”。
他那番話說出來是認真的麼？
左鬆子肩上還馱著醉醺醺的左虛遊，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覺得左鬆子這個名字，像不像是認真取的？”
“嗯？”憶水不解他為何這麼問，回道：“這個名字就像是喝多了酒，正打酒嗝的時候想出來的。”
這意思就是，完全稀裏糊塗沒有內涵的名字。
左鬆子雖然心裏有數，但是聽到這樣的描述還是很悲傷，陰惻惻地說道：“所以你就當他剛剛說的那番話是打嗝放屁就好了。”
憶水，李霈，“……”
憶水重新回到了那幾日客居的屋子，灰頭土臉的，準備好好洗個澡。
照常還是由五兒來伺候起居，憶水坐在沐桶裏閑適地泡著澡，五兒便在一旁伺候。
此次憶水能回來，五兒顯得十分歡喜，直說：“憶水姑娘總算是回來了。”
“嘿嘿，本來你是再也看不著我的。”憶水訕笑，如果那天回去成功了，那她與人間就毫無瓜葛了。
憶水在王府居住期間，就與五兒關係最親近，五兒聽了這話很是舍不得地說：“奴婢知道姑娘是客人，遲早要回去的，隻是不僅奴婢舍不得，連十四皇子也掛念姑娘。”
“小鬼頭怎麼了？”憶水扒在木通邊看著五兒問。
“姑娘突然離開，府裏人都說是失蹤，十四皇子正好來找姑娘玩，聽著這消息，哭著跑到魚塘邊，問魚兒們師傅去哪兒了……”
五兒還沒說完，憶水就已經噗呲笑出了聲，“小鬼頭真的哭了？”
“奴婢不敢說謊。”五兒也笑了。
憶水心想，李慕這小孩兒倒是可愛，表達討厭與喜歡的情緒一點都不藏著掖著，不比他哥哥李霈，深加隱諱，像是全天下人都沒資格懂他。
憶水覺得待在水中的感覺如獲新生，她靠著木桶，竟有些睡意，懶懶地說：“真舒服。”
五兒抿嘴笑道：“姑娘喜歡，我再打些熱水來。”
憶水呆在水裏，水汽氤氳，連頭腦都是渙散的，恍恍惚惚地應了句“好”。
於是五兒提溜著兩個木桶就往燒水房去了，奈何手上拿的東西太多，關上房門的時候匆忙帶上，沒發覺那房門沒關緊實。
水溫漸漸涼下來，憶水在桶裏虛劃了兩下，感覺有些涼，連聲喊五兒，欲叫之拿下遠處屏風上的衣服來，準備出浴。
奈何五兒不知所蹤，她一邊自言自語道：“剛剛糊塗了，五兒說她要幹什麼去？唉不管了，先穿上衣服……”
屏風較遠，憶水不得不站起身來伸長手探取。
屏風外虛掩的門嘎吱一聲開了，從屏風後緩緩轉進來一個人影。
憶水察覺到動靜，認為是五兒回來了，正回頭準備喊她來幫忙，卻見來人並不五兒。
那墨色長衫，涼夜般的黑眸，還有那冷漠的神色，憶水在這些天已經見識過無數次。
正是李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