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這麼冷的天氣裏去荷包島,能見到蝴蝶穀中的‘灰姑娘’嗎?”蝶兒站在東風號觀光船的甲板上,心中不停地反複問著自己。
蝶兒是在網上介紹荷包島的宣傳照片上認識“灰姑娘”的。那是荷包島上的蝴蝶穀中生長最多的一種藍灰蝶,島上的人親切地稱它們為“灰姑娘”。“灰姑娘”,蝶兒喜歡這名字。照片裏的“灰姑娘”一溜兒掛在一根細藤上,全都收斂著翅膀,灰頭土臉的像一群飛蛾。不過,不知為什麼,和那些色彩豔麗的金裳鳳蝶、赤頂粉蝶相比,蝶兒還是更喜歡這張“灰姑娘”的照片,總想親眼看看它們在蝴蝶穀中飛舞的樣子。
雖說天冷,也不過是氣溫比往年的這個時候低一點而已,南方三月的天氣又能冷到哪裏去呢?早上從家裏出來,蝶兒也隻是在長袖條紋T恤外麵加多了一件紫色的純棉休閑外套,下身呢,是她最愛穿的牛仔褲和運動鞋。她是偷偷地從家裏走出來的,昨夜的那場大雨似乎把她從夢中澆醒,她隻想找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靜靜地呆上幾天,像隻受傷的貓一樣找個黑暗的角落躲起來舔自己的傷口。反正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會在意她的走或是留。
蝶兒出門後特意去家樂福買了一頂帳篷,還準備了兩天的水和食物。她知道島上的東西貴得嚇人,還是把糧食準備充足的好。她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雙肩背包,再加上右肩上斜挎著的帳篷,看起來就象是個慣走江湖的老驢。
這時候正是海島遊的淡季,船上除了蝶兒和一位背著攝影器材的遊客外,其餘的乘客全是荷包島上的居民。那位遊客最引人注目的除了他背著的看起來很專業的攝影器材外,還有他額前飄拂著的兩縷金色的長發。可是這種帶有藝術家氣質的發型卻隻是讓蝶兒聯想起在網上看到的金雕的照片。那是荷包島上的一種珍稀鳥類,它的頭頂和頸背長有金色的羽毛,因此而得名。蝶兒不禁在心中給這人起了個“金雕”的外號。
船泊在岸邊,一位六、七十左右的老翁把一箱箱的飲料和食品搬上船。老人身體硬朗、身手敏捷,搬起重物來毫不吃力,還不時地挺直了腰板,用幹枯的布滿青筋的手揮掉臉上的汗珠。他那長年風吹日曬的黝黑的臉上布滿了刀刻般的深深的皺紋,滿頭的銀發在海風的吹拂下閃著銀光。
老人終於裝完了貨,一個年輕的穿製服的水手解開纜繩跳上船,船上的發動機發出轟鳴,東風號緩緩駛離了碼頭。
在船兒離岸的一刹那,蝶兒的心仿佛破蛹而出的蝴蝶,突然從沉重的地麵飛上了天空。所有的傷心、煩惱和痛苦都隨著那張殘破的蛹被留在了岸上。那個叫岩鬆的男人,那個從她十六歲起就生活在一起、五年後的今天又拋棄了她的男人,就像被東風號遠遠拋在身後的高欄島,已經模糊得隻剩下一個朦朧的影子。
東風號向著荷包島方向緩緩駛去。蝶兒斜倚著甲板上的欄杆,任海風吹亂她如瀑布般飛瀉而下的長發。船隨著海浪上下起伏著,不時有飛濺起的浪花如蒙蒙春雨般飄灑到她白皙秀麗的臉龐上,使得她在向遠方眺望時不得不眯起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睛。海麵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天陰陰的,太陽不知躲到哪個角落裏去了,海水呈現出一種澄碧的淡青色。
東風號剛剛駛過一個三角形的小島,前方又隱約浮現出一個被綠樹覆蓋著的島嶼,好似一隻伸長脖頸的綠天鵝輕盈地浮在水麵上。那是盛產獼猴的大芒島。一群海鷗圍繞著東風號回旋翱翔,時而俯衝下來,在被輪船犁起的浪花中覓食。蝶兒正望著海鷗出神,突然感覺到電子閃光燈的閃亮。她轉過頭去,這才發現船上除了她以外的那位唯一的遊客——“金雕”,正端著相機對著追逐東風號的海鷗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