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複製他的思想?你已經了解智力活動的全部奧秘?”

胡狼訕笑道:看來我對你的智力並未低估。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嗎,我並不需要知道我在畫什麼,隻需保證我的複製不失真。要知道,任何思維活動都有相應的物質變化。二十世紀的科學家就已經知道,把識路蜜蜂腦中的蘑菇體取出,注入不識路蜜蜂的腦血淋巴中,後者也能識路。這表明,記憶在蜜蜂的神經係統中有相應的物質體現。這是十分奧妙的東西,也許人類十萬年後才能掌握。幸好,我不需要了解詳細過程,隻需要精確的複製,僅此而已。一旦複製完成,複製人自然而然就具有原件在那一瞬間的全部思想和知識。

這些劈頭蓋腦而來的新概念使我頭暈目眩,胡狼盡可能耐心地講下去;“還有一條完全不同的路,你知道人類已經用基因工程複製了不少生物,至於複製人隻是時間問題。這是一種生物方法,自然便捷得多容易得多。而我用的可以說是機械方法,自然要笨拙得多。但前者隻能重複一個生命過程,比如說它複製的愛因斯坦也得重複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由於後天的差異,等愛因斯坦第二成人時,他已與愛因斯坦第一大相徑庭了,而我卻能複製一個完全不失真的成熟的天才。如果世上有一千個愛因斯坦或胡狼,世界該是什麼景象!”

他的表情狂熱,而我則恐懼地注視著機器的入口,那似乎是天外怪獸的血口利齒,我悲哀地問:“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在毀滅人類,你把神聖的人類變成一個個工件,你會完全毀掉人類的倫理道德,毀掉初戀的神秘,對死亡的恐懼,毀掉一切美好的感情。”

他不耐煩地說:“文人的多愁善感!即使沒有我,遲早也會有人把這個玩藝搞出來,最多不過推遲一二百年。如果它會毀滅人類,那隻能由此推斷出一點——人類在發展過程中本來就會走向死亡。”

我駁不倒他,我在他犀利的思想麵前無能為力。我痛恨地說:“你是否能費心考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假如一個傻女人始終擺脫不了荷爾蒙的控製,十年來仍在癡戀一個瘋子,可是突然間她麵前冒出一千個胡狼,她該怎麼辦?”

胡狼稍一楞,隨即笑道:“很好解決,再複製九百九十九個白王雷就行了,連她們的愛情也會複製得一模一樣。”

我絕望地歎息一聲,知道這個瘋子已不可理喻。我掉頭出洞,徑直走向我的直升機。

回到京城我就緊急約見總統,我不能讓這個科學狂人毀滅人類,毀滅造物主億萬年的傑作。

我毫不懷疑我能說服總統采取緊急行動。總統已執政八年,精明幹練,深孚眾望,已經有報紙把他稱為“百年一遇的天才”。我想他不會喜歡這麼難得的天才在三十分鍾內孵出一群吧。

總統在書房裏會見了我,微笑著寒暄:“記得那位哲人說過,美貌和天才不能並存。看到你,我才意識到這句話的荒謬。”

我疲倦地說:“關於我的美貌等閑暇時再談吧,現在我要談一件關乎人類存亡的大事。”

我簡捷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雖然這不啻是天方夜譚,總統還是敏銳地意識到危險,他喚來國務秘書吩咐道:“立即通知議院成員進行非常表決,增加一項法律條文:任何複製人的活動均為重罪,對犯罪者不得不恢複死刑。”

我低聲請求:“請給我一天時間好嗎?我想盡力說服他。”

總統同情地看著我:“好吧,反正法律生效也要一天之後。”

“這一天之內請不要打攪他,好嗎?”

總統爽快地答應:“好吧,一天內不采取任何行動,但一天後你必須離開那兒。”

等我匆匆趕到,那裏已經人去室空,桌上留有一封信:

白小姐:

我知道你回去要幹什麼,沒人比我更了解你那可笑的曆史使命感。新增的那條法律條文已被我截獲,我不會去和法律硬碰,但任何人也不能使我服輸。

請轉告總統閣下,即使我要複製天才,他也是排在500名之後,大可不必著急。

順便說一聲,我似乎還愛著你,那可惡而頑固的荷爾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