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哂笑道:“我又不像你們有人脈有手腕,也不像你在國內孑然一身,不怕牽累家人。當然,我也不是沒有做過嚐試,你可能早就知道了,我替顧作言查過日本人也查過你。我當時也是一腔熱血、滿心壯誌,想著若是能夠抓到以本人的大把柄,也算是功德無量了。可是結果你也看到了,我的行為不僅算不得英雄之舉,不僅是個畏首畏尾的提線木偶,更是差點兒讓你的苦心經營功虧一簣。所以我害怕了,我退縮了,我做不了大英雄,倒不如安靜地做個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裏,就不用去煩惱這可怕而無望的世道。自從這次被綁架,我也想了很多,我想要是有機會,我會選則和家人一起遠走高飛。至於革命和事業,自然有人會去擔心和付出,也不缺我這一個。”我極力裝出一副冷血又不屑的樣子,可事實上隻有我自己曉得我有多恐懼那些夜晚浮現的夢靨,那樣真實,那樣觸手可及。那熊熊燃燒的烈火仿佛在皮膚上留下灼燒的痛感,而聲嘶力竭的呐喊和淒厲的哭聲則挾著巨大氣勢震耳欲聾,而那一刻我竟是孤立無援,連自救都尚且不能,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赴死。一陣涼意蔓延至四肢百骸,這個時候才第一次真正嚐到了“絕望”的滋味。
我心中擔憂,臉上便不免露出膽怯的神情。曹遇安心知肚明,卻也不拆穿我,隻是說:“是不是到了最後關頭,你也得自己掂量掂量。至於你能做什麼,能不能幫到我們,答案必然是肯定的。隻是看你願不願意做,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這就取決於你自己的心意了,我自然也不會強迫你。”他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這些日子我也會盡力去打聽時先生的安危,若是有他的消息,一定先告訴你。”
我見他似乎有意要盡快結束話題轉而離開,心裏早已是百轉千回盤算了無數遍,最終也沒能問出口的那句話便是“我不求還能和顧作言在一起,但如果有他的消息,請一定要告訴我。若是他落難了,請你想方設法救他一救。”當然我很慶幸的是自己終究沒有說出口,要是這樣難免把曹遇安也拉下水。這事兒本和他沒有半點關係,若要是將他牽連進去,或許便搭上了他的性命。真要是如此,我也就成了手上沾滿鮮血的劊子手了。
我沉默良久告訴他:“或許你說得對,我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了。可我卻仍舊沒想明白到底該怎麼自救,到底該怎麼救我的家裏人。要是因為我的關係害了他們的性命,我就是萬死都難辭其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