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和曹遇安遇險以來,想必二哥一直處在焦慮的狀態之中。幾天不見青色的胡茬已經長了老長,顯得整個人都仿佛蒼老了十歲。但他臉上還帶著慣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不曉得是不是為了安撫我無處安放的焦慮。
他同曹遇安十分親密地交流了幾句,轉過頭對我卻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還愣著做什麼,等著日本人來轉你麼?”說著,一把把我拖上了船,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船離著岸邊便已經有幾丈遠了。我擔心又著急地問他:“曹遇安呢?曹遇安怎麼不上來?他要是落到日本人手裏,那可如何是好?”
二哥斜眼睨我:“唔,他不是一向和日本人走的很近,你在家裏也沒少說他是漢奸之類的話啊,難道是我記差了?!”
我明知他在調侃我,卻找不到任何的語言反駁他。是啊,曹遇安就是這麼讓人捉摸不透。前一秒他的所作所為還讓我萬分肯定他賣國求榮、奴顏媚骨,下一刻卻又疑心他是在曲線救國,因為種種跡象都顯示出他並不是一個貪戀權勢富貴的人,既然如此,他又有什麼道理去做日本人的走狗!
我囁嚅著:“不管如何我被人綁架,第一個過來救我的人就是曹遇安,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可能不關心他的死活。”
說完了,我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二哥看我並不願意多言,也便一言不發地去忙自己的事了。我靠在船舷之上,潮濕的江風噗噗地刮在我的臉上,仿佛隨時都要裂開幾道口子似的。我的思緒從混沌逐漸走向清晰,我突然明白了一切的症結其實全在曹遇安一個人的身上,隻要把他的秘密一個個解開,那麼很快真相便水落石出了。
我清楚地感覺到曹遇安和顧作言之間的矛盾對立和暗流洶湧,所作出的判斷也是非此即彼,似乎並沒有一個中立的可能。可如今卻有這麼一個可能,或許曹遇安表麵同日本人親密無間,但實際上卻是虛與委蛇,早就和某個抗日組織暗通款曲,是個地地道道的愛國青年。我撫著船舷腦洞大開,一時間憂愁和憤懣都消失不見,倒覺得前路一片光明了。
我聽到二哥坐在一邊故作悠閑地問我:“喲,剛才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現在怎麼一個人樂起來了?所以還是老話說的好哦,女人的心思你可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準。”
我隨手拿起一旁的笤帚作勢要扔,卻不經意地發現自己的嘴角確實以一個十分明顯的弧度顯著上揚著。我一下沒了興趣,一把將笤帚扔開:“這些天我一路擔驚受怕,終於逃出生天,就是高興一下又有什麼不對。倒是你,不是消息很靈通又很吃得開嘛,為什麼明明知道我被人綁架,卻要過了好些天才來救我。要是沒有曹遇安,要是沒有春生,你現在能帶回去的也就隻是一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罷了。”我說著便被一股悲憤之情衝酸了鼻頭:“你倒是說說有沒有湊夠綁匪要的贖金,來救我之前有沒有想過怎麼從拿貨喪心病狂的人手裏救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