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卻完全無視他的存在:“我在問你父親呢。”他將頭轉向了父親:“再勳,你準備什麼時候同我說實話?”
父親低著頭,整張臉完全隱進了陰影裏,過了許久,他才說道:“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實,至於其他的,想必您要等啟智清醒了以後自己問他了。”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子的父親,眼睛裏冒著熊熊的火焰,整個人硬氣得就像是一塊鐵板,仿佛什麼樣的壓力都不會讓他妥協,哪怕麵對的是自己的父親:“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要去上班了,今天局裏還有重要的會議。”
祖父顯然被他氣得不輕,一腔怒氣發作不出來,整個胸口便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好,好,這個家現在沒有人把我當回事了。好,好,實在是太好了。”
二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趁著這個節骨眼他很是想要落井下石、煽風點火一番,卻被母親的一個眼神噎了回去,也就隻得悻悻地作罷。
母親夾在心思各異卻同樣執拗的祖孫三代之間,遽然成了名副其實的夾心餅幹。她試著想要緩和眾人之間的關係,忙不迭地跑去扶起祖父,卻沒曾想被他一把推開:“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過來扮好人,夫妻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天知道你們打得是什麼主意。”
我和大哥一刻都不願意在這樣低氣壓的的環境裏多呆,食不知味地將早餐草草解決了以後便準備尋個借口溜出門去。卻沒想到,城門失火,最難辭其咎的總歸是池魚。二哥犯了事,如今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於是我和大哥就成了現成的犧牲品。
我們倆的“逃亡”大計終於成了一場春夢,二伯很有些狐假虎威地警告我們:“在開學之前最好不要再出去亂跑,外頭形勢不太平,要是出了什麼事兒也隻好吃啞巴虧。尤其是女孩子,到時可怎麼找婆家。”他這些話聽著應該是告誡,可是配著那副趾高氣昂的神氣,倒更像是幸災樂禍。
我一時沒忍住,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在他發作之前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客廳。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用張愛玲最新出版的小說消磨掉了整個上午的時間。直到門外傳來的撞擊聲將我從百無聊賴中拯救出來,又驅使我推門而出看個究竟。看到眼前的景象,我與同樣循聲而來的大哥不由得一呆。
連醫生都說24小時之內二哥應該不會醒,天曉得他的身體有多強健,半天功夫就已經恢複了七八成。如今祖父直挺挺地躺在他的懷裏,倒是讓事情本來的樣子完全倒了一個個。而那把雕工極盡精美的紫檀木手杖則重重地跌在了地上,這便是我剛才所聽到的那聲巨大聲響的元凶了。
大伯母和二伯母如喪考妣般地哭了起來,聞風而來的王家姆媽、水清和管家老徐則像呆若木雞般地釘在了當場。她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所有人的臉色,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