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禮堂前的那一個瞬間,我卻生出點近鄉情怯之感,想著裏頭都是醫學係的高材生,隻有我一個是掛羊頭賣狗肉的高中一年級生,心裏著實沒什麼底氣。我在門口徘徊了兩圈,又用力捏了捏臉頰,對自己道:“凡事都有第一次,說不定這些大學生的實踐經驗還不如你自己呢。”一邊鼓起勇氣朝著禮堂內走去。
講座預計在下午四點開始,可是才三點鍾,禮堂內差不多已經是座無虛席的狀態。工作人員們忙著在過道裏安排臨時座位,理由是:“不知道外係的學生們是怎麼知道的,曆史係和考古係的同學們紛紛表示絕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定要同步達生先生探討一下有關於北京猿人頭骨鑒定的事。”
等我終於確認了沈仲平的位置以後,便飛快地朝著他的方向跑去,真是沒想到好事一樁接著一樁,今天竟然能幸運地坐在前三排這樣的風水寶地。
步達生先生同我想象中的形象大致相同,是一個溫文爾雅又帶著幾分學究氣息的人。他事無巨細地講了許多解剖學方麵的知識,比起平日裏在實驗室裏的演練,不得不說這樣照本宣科的講述實在是少了許多的趣味。聯想到沈叔叔在醫院和平日的巨大差別,不得不說研究性的學者比起講台實在更適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步達生先生在完成了自己的演講後,靜了好幾秒,才鄭重其事地問道:“之前同係主任商量,想要留出更多的時間來同大家交流。在座的各位同學若是有什麼問題,盡管提出。隻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都會一一解答。”
早有準備的醫學係高材生們自然不會客氣,紛紛提出了自己準備已久的問題。這些個問題艱澀高深的有之,古怪刁鑽的亦有之,沒想到步達生先生倒是難得的好脾氣,一一都解釋得細致入微。尤其是他對於北京猿人的一番推論,更是擲地有聲,將人類用火的曆史提前了幾十萬年。以至於他一言剛畢,禮堂中頓時便被雷鳴般的掌聲所充斥了。
一個曆史係的男生俏皮地打趣道:“在我看來,步達生先生更適合做一個田野考古專家而不是解剖學專家呢。您若是能夠投身考古界,許多未解之謎便能一一得到解答了呢。”
與聽眾們的哄堂大笑不同,步達生先生卻是用一種極其認真的態度思考著那個男生的問題:“這位同學可否告訴我,你口中的那些未解之謎究竟是指什麼呢?”
那個男生也不怯場,用洪亮的聲音理直氣壯地答道:“且不說金字塔和複活節島石像,光是中國曆史上的未解之謎那也是‘罄竹難書’呢。”他頓了一頓,又用中文將這個成語複述了一遍:“罄竹難書,這個詞步先生應該知道吧?”他見步達生微笑著點了點頭,便又道:“比如到底誰才是秦始皇的生父;比如曹操的72座疑塚裏哪一座才是他真正的歸葬之處;比如萬曆生前到底有沒有吸過毒;又比如光緒帝是不是像傳說中那樣被毒死的,這些問題不僅困擾著考古學人,同樣也是從古至今的中國所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