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竹這才看清,自己肩上的是流雲青色的披風,於是坐直身子。“我在等舞姐姐回來,很多事情糾結成團,把我的腦子弄得很亂。我想知道為何整個臨巒都被毀了,席捷單單沒有傷害她。席捷一直說舞姐姐被他拘禁著,為何突然又放了她?還有霽雪,明明很喜歡舞姐姐的,怎麼會說出那種話來……我一點都不明白。”
“關於罪人席捷的事,我僅有的一點了解都是源於禁書,所以幫不了你,對不起。不過既然舞桐已經沒事了,席捷也死了,過去的事就不要追究了好麼?”
“為什麼?”靈竹不解地看著他。
“我也會吃醋的……”流雲自嘲地笑笑,“你知道他是罪人,你也知道他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但你就是忘不掉他,甚至因為他對我非常冷淡……竹兒,我怕你喜歡上了他……”
靈竹驀地一驚,原來流雲這麼介意自己提到席捷。不過說來也是,似乎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單獨聊天了,像這樣心平氣和在月下相處,的確是席捷死後的第一次。“我對他……我沒有……”
靈竹的眼睛躲躲閃閃的,流雲看著她猶豫的神態,深深歎了口氣。“若是知道你會被他吸引,說什麼我也不會同意祈歲的計劃,把你當成棋子……竹兒,我錯了,我不該利用你,更不該傷害你。孤身一人呆在惡人身邊一定很害怕,我還設計讓你對我死心……竹兒,對不起……”
月華如水傾瀉在流雲青色的披風上,他如墨的黑發在風中輕輕搖擺,仿佛哀傷的精靈。靈竹心裏一軟,主動握住他的手。
席捷已經去了,無論責怪誰都沒有用,況且他們也不該受到責怪。對絕大部分人來說,席捷的故去是件好事,天下從此能重新太平。希望他活著的人,除了自己,都與他一同消逝在滔滔火海中了……
但他是罪人,所以連為他立令牌、上柱香都不行。屍骨無存,也不能為他蓋墓。一代神話般的人物,結局未免太蒼涼了些。
不過雖然如此,我知道你一直活在我心中,足以。
其實你和流雲有些地方很像,溫柔的眼神、脆弱的神情。我心疼你們每個人,舍不得傷害任何一個。
如今已經失去了你,我不想再因你而失去流雲。
於是靈竹對流雲笑了笑,道:“算了,都過去了,我聽你的,不再追究。”
流雲抿嘴笑了,燦若拂曉春花。他長臂一舒,將靈竹環入懷中,幽幽喟歎道:“能再次擁有你,真好。”
靈竹撫著他的後背,對自己說,席捷,你也是希望我幸福的,不是麼。
安靜地擁抱了會兒,靈竹開口道:“說點什麼吧,比如你對霽雪突然轉變態度的看法。”
流雲想了想,道:“其實霽雪並沒有錯,既然給不了她將來,那就不要再耽誤下去了。話是狠了點,不過不這樣就斷不幹淨,藕斷絲連的,對舞桐傷害更大。”
“既然不會有將來,一開始霽雪就不應該招惹舞姐姐。等舞姐姐喜歡上他了,他又說什麼不要耽誤你,自己當大好人,虛偽!”靈竹見流雲替霽雪說好話,十分生氣。
流雲也不再多說,隻加大力度抱著她。靈竹掙脫出來,把披風扔給他,站起來就要走。
“小心!”流雲一下子把靈竹拉回自己懷裏,下一秒一道黑影便從靈竹剛才站立的地方飛了過去,迅如閃電。
流雲放開靈竹,召喚風向那人吹去,黑色麵紗飄起,不過夜色太濃,距離又遠,看不清容貌。流雲剛想追過去,卻被一雙手攔了下來。“垣已?”
垣已撿起地上的一片石頭,邊緣鋒利如刀刃,還沾著一絲血跡。
還沒開口,隻見東方夜空一片通紅,人群慌亂地喊著:“著火了!救火啊!”
垣已一步躍上房頂,流雲抱著靈竹也縱身飛了上去。隻見遠處一片火海,紅浪洶湧澎湃,火舌饕餮,照亮半個夜空。一群人不停地拿木桶木盆裝滿水往上潑,杯水車薪,火勢越演越大。
“救人啊!裏麵還有一大家子人啊!”
聞聲垣已跳到圍牆上,飛快地往那邊移動,流雲和靈竹跟在後麵。
到達的時候,見到槿澗和祈歲站在對麵的房頂,祈歲的眉頭緊皺,火光映紅了那張雖年輕卻堅毅的臉。槿澗十指翻飛,正在結印施法,不一會兒隻聽雷聲滾滾,大雨傾盆而下。一盞茶後,凶猛大火被撲滅,濃煙滾滾,燒黑的斷木橫滿地。
百姓回頭看到不遠處的槿澗,一邊高呼“水神顯靈了!水神顯靈了!”,一邊齊刷刷地跪下致謝。
祈歲跳下圍牆,信步走向已經燒毀的房屋,看到裏麵燒焦的屍體後,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