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族,霧岈山(2 / 2)

靈竹語塞。她知道霽雪與流雲素來關係好,見自己三番兩次駁他麵子,自然會心生不滿。但聽他當麵說起來,心裏還是有些難過。

“竹兒,你不用理他。”流雲見她麵色難看,忙安慰道。“不想去的話也沒什麼,我就說你身體不適便好。”

“身體不適?又是身體不適!”霽雪啪地合起扇子,語氣也重了起來。“幾年了,哪次風族有盛事她不願出席你不是用的這個借口?連我們花族人都私下裏咬舌,說風主在靈族幼主麵前毫無地位,以後不定是嫁娶還是入贅呢!流雲,你這麼卑躬屈膝,到底怎麼想的!你就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流雲麵色不改,依舊平靜如雲。“我自然是風族正主,這點不會變。而竹兒,將來也會成為靈族正主。我們是平等的。至於流言,就讓他們說去吧,茶餘飯後解解悶,也是不錯的。”

“你真是!”霽雪恨鐵不成鋼地狠狠歎了口氣,“你能不能別整天都是一副淡淡的無欲無求與世無爭的樣子,我就沒見你有感情波動過!”

流雲握著靈竹的手,笑得溫潤。“竹兒沒事,我便沒事。”

“罷了罷了,隨你去吧。我去找舞桐,懶得跟你說這些沒用的。”霽雪起身要走,卻又想起什麼,轉身回來。他麵朝流雲,神色恭敬,雙手抱拳,奕奕然道:“祝風主長樂無極,萬壽無疆!”

流雲點點頭,笑開。“跟我還要做這些虛的。”

“這不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麼,我也不想的。”霽雪嫌棄似地撇撇嘴,又搖開羽扇。“你的宴席我就不去了,陪陪舞桐。祈歲他們幾個估計也去不了,今年你注定孤獨了。”

“人不用到,奇珍異寶準時送來就行。”流雲笑得疏朗。

“你這人真是無趣,無趣得緊!”霽雪搖搖頭,轉身走開。

靈竹想著他剛才那番話,開口道:“雲哥哥,今年我陪你,不會讓你孤獨一人的。”

流雲笑容一頓,而後換上驚訝的狂喜。“果真?”

見他開心,靈竹也跟著笑了起來,用力地連連點頭。

“那再好不過了,風父風母,還有族人,都會很高興的。”

靈竹看著他春水蕩漾的眼睛,心想,我不管別人如何,我隻要你開心便好。

她不懂得珍惜的,我會幫她珍惜;她不懂得回報的,我也會幫她回報。

午飯後,二人便向舞桐告別,借口說是家裏有事,急著趕回去。舞桐很體貼地從後院挑了匹快馬,送給二人。

霽雪拉著流雲走到一旁,悄聲說道:“這一去一回,差不多需五日時光,便到了約定的日期。到時你們直接在郊外湖邊等祈歲他們,我自會出城與你們相聚。”

流雲點點頭,問:“那舞姑娘呢?你怎麼跟她解釋?”

霽雪深深呼了口氣,悵然道:“不解釋,直接走了便是。”

“你這樣,她會傷心。”

“嗬,我正是要讓她傷心。傷心久了,自然便會放下。”霽雪看著牆邊那樹燦爛桃花,神色無奈而蒼涼。“神族律令如山,我跟她遲早是要斷了的。這次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也罷,不如就此結束吧。”

“你是個多情人,卻又是個真情人。”

“我隻不過把一份愛分給了很多人而已,不像你,隻給那個傻丫頭。”霽雪看向吃吃笑著的靈竹,臉上浮現一絲羨慕的神情。“若可一心一意,我也願長相廝守,白頭不離。隻可惜……不提也罷!”羽扇一擺,桃花痣明耀鮮豔,霽雪嘴角含笑,恍然間又變回風流倜儻的模樣。

出門的時候,一直被李絲關在房裏的吳吉偷偷溜了出來,抱住靈竹的腿,哭聲道:“姐姐,你還會回來麼?會不會像爹爹那樣,丟下我和娘不管了?”

靈竹心裏一軟,俯身摩挲他的頭頂,說:“我一定會回來的!我要還給你買小花炮呢!乖乖聽大人的話,耐心長大。”

流雲把她報上馬背,而後翻身上馬,朝霽雪和舞桐拱手,揮動馬鞭,縱弛而去。

出城門後,流雲勒住馬韁,馬長長嘶氣,鐵蹄在地上踏起層層塵土。

春將半,雲日暖,斜橋轉,離人遠。

臨巒回望,滿眼雲煙。

那些生死,那些愛恨,那些糾葛,那些被隱瞞在黑暗中的故事,竟如被金鑽鑲飾過般,在京華春光裏,熠熠生輝。

它們或行走、或佇立、或癱躺,以不可磨滅的姿勢,留存在記憶長河中。

“竹兒,我們走吧。”揚手揮鞭,馬嘶長嘯。

柳漫卷,人難挽。

這一別,竟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