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
西北的天還真能收放自如,一日前還是碧空萬裏,豔陽高照,今日已是天幕低垂,陰雲密布,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哀戚。
如駱啟霖夜所料,西門挽清這日便領了大軍壓境。
距惜羽軍營兩裏處的一處左邊是群山,右邊是懸崖的開闊平地,築起了一座帥台,駱啟霖夜一身白袍端坐其上悠然撫琴,四周是一片玄色鎧甲大軍,尤以身前距離他百米之遙的大軍人數最為薄弱。
他心無旁騖,凝神在指下的琴弦上。他今日所用之琴是他母妃留下來的遺物,名“亙古”,是父皇贈與他母親的。父皇知他母妃愛音律,便尋了這上古的好琴贈予她,母妃一直很喜愛這琴。
他母妃曾是長魯的公主,嫁予父皇後便愛上了這個男人,心係惜羽,卻落得個慘死的下場。他們也曾真心相愛過,最後,還是敵不過“皇權”二字。
他今日撫這琴,想送母妃魂歸長魯,也要用它助他禦長魯於惜羽之外。
西門挽清領兵而至時,遠遠就聽到了回蕩在山穀氣勢磅礴悠長的琴音,嘴角翹起一個妖嬈的弧度,駱啟霖夜如果不是敵人,他們應可以成為朋友。這樣的對手,可敬可畏,卻也是他長魯最大的絆腳石。
待越靠越近時,看到了對麵端坐帥台鎮定撫琴的人,揮手示意大軍停止前行。
對麵琴聲未斷,和著駱啟霖夜溫潤如風的聲音:“西門挽清主帥,本王已恭候多時。”
西門挽清妖嬈笑道:“駱大美人料事如神,本帥佩服。今日,本帥就要直取樊涼。”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駱啟霖夜撫著琴弦淡勾薄唇,“想要奪樊涼,除非從本王的屍體上跨過去。”他是有意要誘使西門挽清入陣。
西門挽清細眸一凜,妖嬈一笑,“那本帥姑且一試。”話間,已經揮手下了進攻的手勢。駱啟霖夜在他揮手間勾唇輕笑,眸深斂,很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戰鼓擂響,西門挽清身後的部分銀甲騎兵如洪流般迅速彙向前方,領兵的將軍一聲令下,騎兵便呈錐字形如出閘的洪水向惜羽陣營傾瀉而去。
駱啟霖夜指下越來越快,如疾風般在弦上刮掃,一陣山呼海嘯般氣勢磅礴的琴音便撲向對麵的長魯陣營,他身前的一萬玄色鎧甲步兵在主帥齊宣一聲令下,便握著長槍和盾牌向前衝去,隻是行進的速度非常緩慢。
待長魯的將軍領著騎兵以錐形陣衝入惜羽的陣中時,本排成橫陣的惜羽步兵迅速變化成了雁形陣,本是可以阻擊錐形陣的陣法卻沒有使上太多力,而是讓長魯騎兵的將軍長驅直入,領著一眾騎兵直衝向帥台。
待西門挽清發現事情不對時,為時已晚。再想下令撤回已經跟著騎兵蜂擁衝去的步兵時,就見右側一個低矮的山丘上湧出一片玄色鎧甲騎兵,從山坡上對著長魯陣營急衝下來。是與長魯騎兵如出一轍的錐形陣,速度之快,陣法之齊讓西門挽清驚歎。
等西門挽清看清領兵的將領時,細長的妖異雙眸裏閃過驚異,想不到她如此快就領了兵,且駕輕就熟,這小東西,沈老將軍的“次子”,不容小覷。嘴角的妖媚笑容擒著欣賞,本帥要看你如何破陣。手一揮,戰鼓擂,下了撤回步兵的號令。
苑苑領著一萬騎兵直衝下山坡時,眼見就要到駱啟霖夜所吩咐的地點,截斷長魯跟隨騎兵的步兵,將長魯的騎兵和部分步兵圈往惜羽陣營,不想,西門挽清卻下了撤回步兵的號令。
看到長魯步兵已經蜂擁往後撤退時,她加急了策馬,身後騎兵緊緊相隨。必須要截斷這部分步兵,不能讓他們撤回長魯陣營!
山坡上急衝而下的惜羽騎兵,一片殺氣騰騰的山呼海嘯,帶起一路黃沙滾滾。長魯正在回撤的步兵眼見側麵對他們直衝過來的惜羽騎兵,都有些亂了陣腳,慌忙撤退時有些失了陣形。
苑苑在坡上時就已縱觀全局,長魯步兵正在撤退,她必須將王爺所吩咐的截斷點往長魯那邊提。她知道這樣做有危險,但她必須拚,否則王爺的計策效果會銳減。
已經急速衝到了長魯撤退的步兵側麵,苑苑毫不猶豫的入陣,同時看了眼惜羽的方向,此時長魯騎兵的主將已經入了王爺布的陷阱區域,她必須盡快截斷長魯的大軍,否則,多一時,王爺就危險一分。堅定的揮動長槍,一路衝殺過去,策馬的速度不曾稍減。
在長魯撤軍的一片兵荒馬亂中,她左手握拳側舉,對身後大喊了聲:“跟著我,左偏!”急速將馬韁左拉,身後陣中訓練有素的將領,便依次拉韁給了信號,一群騎兵在看到前方傳過來動作時,都一一跟著側拉了馬韁,一大隊的騎兵就這麼整齊劃一的在偌大的疆場,一片兵荒馬亂中來了個急速的偏頭擺尾。
側切的錐形陣已經急速的向長魯陣營的方向壓近了些,將更多回撤的長魯步兵截困在了惜羽的陣中。
駱啟霖夜遠遠便注意到了苑苑將陣型壓前的舉動,撥弦的指似稍急了一瞬,複又回到了原有的節奏上。既然把前方交給她,他就相信她,相信她的判斷,相信她會完好無損的回來。繼續撥著弦,對前方壓近的一片長魯騎兵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