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緒一進門便看見自己的廚房裏有人影在動,那種感覺是他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覺得那是他很受用。在他將外套脫掉的時候他的眼卻始終沒有離開廚房裏的那個身影,他能感到自己的內心裏有著怎樣的在情感流淌。這幕情景仿佛一直都在他的腦子裏,隻是一直沒有將它翻曬出來而已……
他靜靜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他知道她已經知道他進屋了,可是她沒有回頭也沒有打招呼,就像是不知道屋裏已經進了一個人一樣。
“你……不說話,站在那裏就像是……在看表演一樣?”而她就像是站在台上表演的一隻猴子。那種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他笑了笑,即使他知道她是看不見的,“我不想破壞這種氣氛。”
“這種氣氛?”哪種氣氛?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怪怪的,讓她的心裏感覺毛毛的。
“家的感覺。”那是他一直缺乏的,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沒有那種感覺。
“家?”她也已經好久都沒有想起家這個字了,家現在對於她來說就是有朋友的地方,有阿藍的地方。父母去世的時候她難過,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她也難過,可是幹爹去世的時候她就不怎麼難過了,也許是因為長大了的緣故,也許是因為他走的不是那麼的突然,也許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血緣的關係,唯一一點肯定的是那時候她們已經有了阿藍了……
有阿藍的地方就是她們的家。
“怎麼了?”他靜靜地走到她的身邊,他感覺地到她心情的變化,因為她的語氣也變了。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搖頭,然後抬起頭給他的是一個笑臉,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可是卻不能讓他的心情變好,因為他覺得她還是依然把自己拒在心門之外,家的感覺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傷悲感。他想再繼續追問下去,但是又怕她拉開他們之間已經有了的距離。
看著他的表情起了變化,她的心裏一陣“緊”——就像是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心髒,讓她的呼吸不暢。“你……”她想問‘你怎麼了’,可是她發覺她還是問不出口,即使他們已經相處了幾天了。“我沒事,就是被你一說也想家了。”她能明顯的感到他在自己的心裏的變化,她還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她又能不能接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排斥與他在一起的時光。
被她這“畫蛇添足”的一解釋,他的陰霾一下就消失了,臉上立即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你好像很依戀你的家人。”對於她他是希望多了解一些,他相信這也是每個人對自己在意的對方的一種表達情感的方式。他沒有幫忙,也沒有開口詢問,隻是站在一旁看著她熟練的在廚房裏運作,可以看出她的確是會下廚房。
“對啊。”提及她的家人,她的臉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你都不知道她們有多好玩。”
“所以我不介意你跟我說說她們。”
她不敢抬頭用眼睛去看他,因為她能想象得到他此時是用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在看著自己。所以她把頭埋得更低了,“她們麼……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說吧。”她知道自己打碎了他的夢想,當一個人願意跟你分享他的家人的故事的時候就代表著他們的對方在他的心裏有著不一樣的地位。“你還是把飯菜端出去吧,我餓了。我相信你也餓了吧,工作了一天。”她依然沒有抬眼看他,因為她怕自己又一個不小心給了他某種暗示。
剛剛燃起的希望立即就被她的一盆冷水給澆熄了,那種感覺像是你上一刻還在天堂下一秒鍾就被打進了地獄一般。“好。”他還是沒說什麼,隻是默默的應了一聲,看了看她低垂的腦袋,那腦袋裏在想什麼他好像永遠也摸不透,也無法跟隨她的思維……
那是一聲用氣頂著喉管所發出的聲音,她能夠聽出來,可是……用眼角瞟著他離開的背影她竟莫名的鬆了一口氣,原來剛才自己竟然一直沒有呼吸,這還是第一次。以前就是麵對隨時有可能要了自己命的敵人也沒有如此的緊張過,看來他的存在對於自己來說的確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
他的手腳很輕,可是……安心琪皺著眉頭看著那個立在桌邊一直都沒有動的人,她能看見的是他的背影,就一直的維持著那個將菜放在桌上的姿勢,微彎的背,低垂的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但可以感覺出他的失望與悲哀。自己對於他的影響竟有如此的大,一時間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有人在乎自己的言語,可是理智也告訴她,那樣的話她也許會失去什麼她不願意失去的東西……她端著菜也出來了,來到他的身邊,“身體不舒服嗎?”
走進了才看清楚他的手竟然是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似乎是在壓抑著什麼。突然之間她覺得心痛,就像剛才那隻緊緊抓住她心髒的手又用力的拉了一下,那是一種她完全陌生的感覺,他此時的心情也會像自己的這樣嗎?
“我相信……”他突然開口了,但是語氣卻不像他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感覺,“如果我們有上輩子的話,我一定是傷過你的人。”所以這輩子他無論怎麼做,她與自己都表現出距離感。
安心琪突然像是觸電一般的竟然臉在霎時間就白了,她端著菜的手也開始發抖了,東方緒看著她的樣子,“你怎麼了?”他忙把她手上的菜接過來,放在桌上,可麵對眼前的她他卻有些不知所措,即使她在知道與自己同床共枕的時候也沒有如此的表現。“安琪?”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他,“不要那麼叫我。”她很嚴肅的說,臉上的表情竟然有那麼一絲絲恨意。她知道自己可以說是一個感情很淡的人,與父母,與親人,即使她傷心難過也不願意表現出來,直到遇見比她感情還淡的阿藍。可是阿藍比她更理智,她知道怎樣調節自己的感情,可是她不知道,是她連夜的與自己談心她才走了出來,與朋友們相處融洽。
那時候阿藍就像是開玩笑似的說,她上輩子一定是被人傷害過,所以才會有現在的那種心態。聽阿藍說和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那種感覺是完全不同的,那時她聽了就覺得是撥雲見日,可是聽他說出來就像她是雪上加霜,而她也似乎是才麵對這樣一件事,而被他這一說就像是在傷口上撒鹽一樣。
“以後別再跟我說這種話了。”
他知道他不該追問,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為什麼?”對於想多了解她一點的這種心情她知道嗎?對於不能實現自己的心願的那種心情她想過嗎?如果說他上輩子真的虧欠了她,那麼他要怎麼樣來彌補自己上輩子的錯?
低垂的頭隻露出優美的頸項讓人看了心癢又心疼,他的手摸上了她的頸項,那有道已經好了但卻隱隱約約的看得出疤痕的舊傷口。他能感覺到她那輕輕的一顫,但卻沒有回避,“以後別再受傷了,就算我不在你的身邊也一樣,好嗎?”他看見了會替她疼的,如果她疼的是身上,那麼他疼的就是心裏。這時他不由的想到了他的母親,小時候母親也常說是傷在兒身疼在娘心,可是那時他還不是很懂那份感覺,現在他懂了……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她的眼裏因為他的這句話而讓眼睛裏有些濕潤了,前些天他也這樣說過,不過那時候她的心裏對他的感覺和現在是不一樣的。短短的幾天,他在自己的心裏的位置就產生了變化,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是因為這幾天的相處嗎?
“阿藍也曾跟我說過,如果有上輩子……”她幽幽的開口道“我的心一定是被人傷過,所以不願意去了解該怎麼跟人相處,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心保護著……對於愛情我一直都很害怕,我不知道是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很相愛,家人也是相親相愛的,可是,我就是怕……“
她無助自語讓他不由的心痛,他知道這是一種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感,就像她說的就是他一樣,隻是他還沒有她那麼的怕,也許因為對象是她所以他才不怕吧。他輕輕的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感覺到她的不拒絕,他才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來回的撫拍,手掌下是她緊裹的紗布。這讓他不能不想到當時自己在初次見到她背後的傷的時候的驚訝,也不由的想到如果那天他沒有家她弄回來,那麼她也許已經是一抹幽魂了,要是那樣的話他這一輩子都再也遇不見她了,他的心也就不會有今天這種悸動了,那樣的話他這一生……隻是想,他的心裏就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他不要那樣的事發生,也幸好沒有發生。
如果真的有上輩子,不知道她是多麼的愛自己,那樣是多麼的幸福,可是他卻傷了她。“對不起。”
安心琪聽著他的心跳,幽幽一笑,抬眼看著他,“聽你說那口氣好像我們真的是上輩子認識了似的。”有必要道歉嗎?那也許就是她不願意與人交談的一個借口而已,他還真的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