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上回且說長孫毓躲在家福身後求她,家福就叉開雙手攔住紫婉,笑道:“大熱天的,為了什麼話就這樣滿頭大汗的跑?”紫婉一麵作勢拉長孫毓一麵說道:“你別管!總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是什麼好話。”長孫毓一麵躲在家福身後左躥右跳地躲紫婉,一麵說好話道:“原是妹妹不知深淺說錯了話,姐姐宰相肚裏撐船,繞妹妹一遭吧!”家福也道:“太子妃知錯了,姑娘饒了她吧!”正鬧著,隻見一個小丫頭捧著風箏過來,也取笑道:“婉姑娘原是說來放風箏的,這樣熱辣辣地跑一氣倒沒意思了,不如饒過太子妃一起放風箏的好。”紫婉轉過身來看,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材嬌小,眼睛細黑。正欲開口回她,就聽長孫毓說道:“我們放不放風箏關你什麼相幹,這會子熱剌剌地跑來,誰待見你呢?”那丫頭討了個沒趣兒,卻不敢還口,隻紅了臉把手裏的風箏交給另一個小丫鬟,自己躲到遠處了。
紫婉聽長孫毓說得不像,正欲開口,就被她打斷道:“我知道姐姐心裏定又嫌我無禮,沒主子樣兒。姐姐卻不知這丫頭討人嫌的很。她叫簡心,是簡喜的堂妹,都是我姑母賞給我的。簡心因見我看得上簡喜,時常指派她些事兒,也想著往上蹭,還時常來我跟前兒湊趣兒討好。殊不知,我最看不上這種人。有你的便是你的,沒你的眼紅心急也不頂用。這樣淺顯易見的理兒,奈何她這樣的蠢貨不明,也怪不得我不疼她。”紫婉聽了甚覺有理,看著長孫毓心想:“原是我看錯這丫頭了,倒不知她心裏大有一番乾坤!”因笑道:“你這丫頭,嘴梆梆的,我哪裏還要說什麼。”說完,三人各拿一個風箏——長孫毓和紫婉都是蜻蜓的,家福是金魚的——自去放了。
彼時,風箏飛起來漸漸往高處走,一個小丫頭跑來回道:“太子爺回來了。”話猶未了,就見宇文沐桓走來,長孫毓見了一麵拉著風箏一麵回頭叫道:“二哥哥!”隻恨不能有分身之術,跑到宇文沐桓跟前。宇文沐桓走到長孫毓身邊,笑道:“這時節放什麼風箏。”家福也笑道:“閑著無事,打發下日子也好。”倒是紫婉不言語,隻看著風箏慢慢放線往高處放。長孫毓見紫婉的風箏飛高了,就吵道:“二哥哥,快幫我,追上婉姐姐的!”宇文沐桓聽了就接過長孫毓手中的線,也抬頭看著風箏放線,一會兒就飛得跟紫婉的一樣高了,兩隻蜻蜓風箏並排在空中飛舞,喜得長孫毓直拍手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眾人忙著看紫婉和宇文沐桓的風箏,都沒理會她。一陣風來,不知怎的兩個風箏鉸在了一起,眾人見了都笑了起來。唯獨紫婉驚道:“噯呦!如何就鉸一起了?”又嗔怪宇文沐桓道:“桓哥哥,你放你的罷跟我的混什麼?”說完笑著就要收線,眾人見了都道:“快別收了,拿剪子一剪放放晦氣倒好。”紫婉聽了隻得命人去取剪子來,待剪子取來正欲動手,隻聽家福“噯呦”一聲,眾人忙抬頭去看隻見她的金魚也和他二人的蜻蜓鉸一塊兒了,眾人都笑道:“有趣,有趣。”家福也笑道:“姑娘一齊剪了罷。”紫婉正要剪,隻聽得“噌”一聲,三個風箏扯斷了線,飄飄搖搖地往天上飛去了。眾人都拍手笑道:“這才好玩呢!”紫婉看著風箏愈飛愈遠,心中若有所失,平添了幾分悵然,暫且不表。
是日晚,紫婉洗過澡便躺到院中的藤椅上納涼。隻一會兒,就覺困倦,便把手中的團扇輕輕蓋在臉上,閉了眼睛小憩起來。朦朧之際,忽覺臉上一癢,睜眼看來,原是宇文沐桓抽走了她的扇子。宇文沐桓見她雙目迷離,宛若星辰,大有倦慵之態,一麵躺到旁邊的藤椅上一麵笑道:“困了怎麼不進去睡?”紫婉還未緩過神,坐起身來,揉揉雙眼,轉頭看宇文沐桓,隻見他淡淡地笑著,左頰露出淺淺的酒窩。紫婉從未見宇文沐桓笑成這般,也不想有如此迷人之態,一時就看呆了,宇文沐桓遞扇給她,竟也不知。待回過神來,隻聽宇文沐桓問道:“看什麼呢?竟把你看呆了。”紫婉羞得麵紅耳赤,忙接過團扇,遮住臉麵扇了起來,掩飾說:“誰看你了。”話一出口,方才悟到自己失言,宇文沐桓並未說她看他,自己如今這樣答話,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於是更加羞赧,隻好低了頭不再言語,狠命扇著扇子。宇文沐桓先聽她那般說,本想打趣說:“你就這樣喜歡看我?”,又見她低頭不語,嬌羞之態難以言表,自己心裏十分動情,於是就也不則聲了。紫婉見他不言語,心內更加尷尬,站起身來,推說道:“家福說才湃了好些果子,我去拿些給你。”說完抬腳要走。宇文沐桓見她要走,忙坐起身來用力拉她。紫婉不妨這樣,腳步不穩,整個人就跌入了宇文沐桓懷中。紫婉急得推開他,站起身來,臉也變了,說道:“這是個什麼意思?”宇文沐桓見她動氣了,忙站起來道:“我並不是有心的。隻是見你要走,想著有話還沒說,一時情急,就想拉住你,不承想你腳不穩,就……”紫婉聽了,臉色方才平複,說道:“我也猜你並不是有意的。隻是有什麼話要說,快快說來,也好去歇息。”說完就又躺在藤椅上,宇文沐桓也就坐下了,說道:“可記得先前那個呼延拓?”紫婉聽得是他,立起身道:“如何?”宇文沐桓道:“他才承了他父親的汗位,成了火兒慎草原的新大汗。因火兒慎部落跟我朝世代聯盟,換了新主子自然是要顯好的。呼延拓此次來京便是邀我父皇前去火兒慎草原狩獵遊玩,父皇近日龍體欠佳不欲前往,又恐負了呼延拓的心意,遂命我和大哥及朝中‘木’字輩一同前往火兒慎。”紫婉聽了,也不等他說完,拍手笑道:“如此甚好!你去了草原,見有那貌美如花、能歌善舞的草原女子,便帶了回來娶做妃子,火兒慎和我朝就越發相好了!”宇文沐桓聽了,冷笑道:“這話你該同我大哥講去,好看看他心裏是怎麼的。”紫婉聽他說話帶刺,更兼編排上了自己和宇文沐楓,心下十分不痛快,就訕訕道:“好沒意思!不過是句玩笑話,你就當真了。不說你娶誰也不過是個凡人,便是得個仙女,讓我知道了,我不過也是一笑罷了。憑你愛娶誰娶誰,跟我有何關係呢?”宇文沐桓本欲用先前之語試探紫婉,看她心裏到底是怎樣個光景,卻不料她說出這番話薄情寡義的話來,原來她心裏果然沒他,因而不覺心灰意冷,沉臉道:“姑娘說得是極了,我不過自尋煩惱罷了。”說完就站起身來抬腳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