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那邊的槍聲仍響個不停,雨勢卻漸漸弱了,七八個海盜呈散兵型逼上山來,我們趕緊往山上爬,專挑險狹陡峭的地段走,往茂密繁雜的叢林裏鑽,渾然不顧臉、臂和身上被枝條荊棘刺得血跡斑斑。
拐到一處山峰,見到農貿市場裏門庭冷落,偶爾隻有一兩個海盜背著槍縱馬急馳而過,我們明白這回捅了馬蜂窩,埃弗亞森已將海島全麵戒嚴狀態。
原本想從南部下山繞往聖亞維灣,走到山腰迎麵碰到五六個海盜在搜山,趕緊後撤,抓著懸崖上的石縫冒險翻到涅什納山的北麵。
又是一陣暴雨傾潑而下,海盜們退了下去,我們卻不敢耽擱,攀著山藤,雙腳交替蹬在石壁上一路下滑,險象環生地抵達山坡北側的野香蕉林。從這裏到聖亞維灣需經過土著人的生活區,在目前形勢下顯然很危險,於是舍近求遠,泅水遊過小河返回橡膠園,先躲過海盜的第一輪強力搜捕。
雨鋪天蓋地下個沒完,不知是距離太遠還是槍戰有了結果,槍聲逐漸稀疏以至平息,這讓我們更心驚膽戰,因為海盜可以騰出手在島上清剿。
天色漸漸暗了,遠遠看去,叢林間閃動著光點,馬蹄聲、哨聲、吆喝聲此起彼伏,海盜們正在島上進行拉網式搜捕。我們蹲在橡膠樹下凍得瑟瑟發抖,不知到哪兒才好。
穆林苦著臉說:“不怕你們笑話,我倒懷念當人質的生活了,按時睡覺、吃飯,雖然麵包難吃點,倒還湊合。”
貢浩冷然道:“豬就是這麼死的。”
我突然冒出個大膽的主意:“喂,幹脆回種植園吧,海盜肯定想不到我們殺回馬槍。”
穆林無力地說:“那隻能苟延殘喘一夜,明天怎麼辦?雨一停海盜會組織更嚴密的搜捕行動。”
“總比坐在這兒等死好,”我用力拉起他們,“我有個好去處。”
大概人去樓空的緣故,種植園裏死氣沉沉,淡淡飄著血腥味,囚禁人質的小樓餐廳內屍體已被清理掉,隻有地縫裏殘餘的血漬提醒人們這裏曾發生過一場殘酷的殺戮。
從小樓後門出去,輕車熟路穿過迷宮般的密林,來到小樓上的健身房,我推門進去,坐到地毯上如釋重負舒了口氣,說把衣服脫了吧,休息三個小時,入夜後再到港口伺機逃跑。
穆林與貢浩顯然被屋裏的擺設驚呆了,好奇地摸摸這個,掂掂那個,接著穆林站到我麵前說:
“我猜你單獨囚禁的幾天裏發生了很多事,對不對?”
我不耐煩道:“快脫下濕衣服在地毯上晾晾,無關緊要的廢話以後再說。”
“這不是廢話,”貢浩沉聲道,“你不說清楚熟悉這間屋子的原因,還有它的主人是誰,我們怎敢脫得一絲不掛?”
兩人肩並肩站著,表情嚴肅地看著我,一付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說就說,這是莎娜妹的健身房,她來自廣西,跟我較量過一兩次武功,匕首也是她給的……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穆林拉長聲調道:“喔……你們在這塊軟綿綿的地毯上除了切磋技藝,還切磋過其它項目沒有?”
我臉一熱,怒道:“生死關頭還有心思閑扯,再不抓緊時間休息,等夜裏行動時體力跟不上,沒人管你!”
穆林邊脫衣服邊嘀咕道:“是得好好休息,有的人連兩米高的牆都翻不過去,不知算不算體力問題。”
我頓時麵紅耳赤,幸好屋子一片昏暗,沒被看見。
脫掉濕乎乎的衣服,坐在鬆軟幹燥的地毯上仿佛到了天堂,回想昨夜的纏綿繾綣,恍然做了一場夢。
為防止睡著,黑暗中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不知說了多久,驀地鐵門一響,一股涼風撲進來,我們驚得魂飛魄散齊齊跳起,正好被一道雪亮的光柱罩住,燈光下三人的裸體畢現無遺。
“黃非!”
莎娜妹拿著電筒吃驚地看著我:“你……你沒有逃掉?”
我聽出她話中的意思,連忙問:“他們都逃走了?”
“嗯,我以為你也在其中,故意將他們引到空船上……”她皺皺眉,“穿上衣服!這樣象什麼話。”
我們這才醒悟過來,忙不迭撿起衣服往身上套,莎娜妹並不忸怩,視而不見道:“你們得趕快離開這兒,今晚首領很生氣,要求連夜搜查全島,包括種植園內所有房間。”
“我們正打算去港口。”我說。
“不行,此刻兩個港口都有重兵把守,去了隻能自投羅網。”
穆林恨聲道:“找幾枝槍給我們,幹脆出去拚個你死我活!”
莎娜妹微微一曬,道:“有個地方不在搜查範圍,不知你們敢不敢去?”
“是不是埃弗亞森的住所?”貢浩問。
“很聰明,它在種植園西南角第四幢小樓,海島上的‘財富之樓’,首領獨享每次贖金的20%,還有無數搶來的古玩珍寶,他有個規矩---任何人不得靠近小樓二十米之內,包括他的情婦們,所以海盜絕對不敢進去搜查,而他整夜都在港口那邊指揮,天亮前肯定不會回來。”
“當然去,”我毫不猶豫道,“那裏有無暗哨?”
“前後樓都有秘密監視點,另外小樓周圍布了六處監控,不過我可以把種植園的電路跳斷,燈一熄你們就行動。”
“行,我們這就去。”我一揮手,三個人魚貫而出。
“黃非,”莎娜妹輕聲叫住我,等他們拐過去後突然抱住我,送上一個熱烈而悠長的吻,塞了隻電筒到我口袋裏,“一切小心。”
我用力摟摟她,轉身迅速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