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隊長逝世以來,王亞南還沒有趕過一次尖峰場,那天她趕場去買女人用的東西,無意中岔路上遇上牽著一條架子豬的包銀山,她不再稱“叔叔”,隻應付一聲“趕場哈”,就放開腳步,把牽豬兒的包銀山甩在後麵。
走到場口黃桷樹下,猛聽得有人在叫“是不是王亞男?”她回頭一望,是同學“爛龍”在叫她。“爛龍”走上來把她從上到下望一陣,拍著頭頂說:“啊呀,我一看呢,是個農村婆娘,仔細一看呢,是同學王亞男。我已有幾年沒有見到過你,想不到你比農村婆娘還農村婆娘!”他又說今天有幾個兄弟夥趕場要在供銷社茶館打堆,你也參加吧。
王亞男和“爛龍”喝著沱茶的時候,又進來幾個男女知青。“爛龍”把王亞男作了介紹,他們都難以相信這女孩子也是同類,齊問她怎麼弄得這個樣子?王亞男就把自己遇到的種種困難擺給大家聽,說到傷心處,“爛龍”說不擺了,唱個知青歌發泄一下吧,他就帶頭唱了起來,大家也就跟著唱:
告別了親人
告別了山城
知哥知妹豪情滿懷
風塵滾滾奔向遠方
異鄉山高水寒
華鎣遍地蠻荒
終年雲霧彌漫
鎖了兒女情長
知哥知妹命相依
荒山野嶺獻青春
拚死累活學大寨
理想泯滅空長歎
媽媽呀,媽媽
不知何年何月
兒女才能回到你的身旁
媽媽呀 媽媽
媽媽呀 媽媽
……
“不要唱了!”一個穿海魂衫的知青把茶碗一頓,“唱個爛龍編的歌吧。”
我們走在大路上
迎麵走來兩個村姑
瘦的一個好像幹柴
胖的一個好像冬瓜
土裏土氣好難看
知哥我個都看不上
回重慶 回重慶
回到重慶討個乖婆娘
一直把歌唱完,他們掛在眉毛上的淚水還沒有幹,“海魂衫”問王亞男,是哪個龜兒把生產隊搞成這個樣子?“爛龍”代他回答:剛才亞男說是包銀山,搞過武鬥。王亞男說,今天他趕場賣豬。“爛龍”把雙掌一擊,跳他舅子的“豐收舞”,亞男帶路。
眾知青走進豬市,見包銀山正在與人交易,王亞男閃在一邊,說就是那戴黃帽兒的。見包銀山把錢揣進荷包,眾知青大聲吵架,吵了幾句,就打起架來,“無意”將包銀山撞倒,“爛龍”裝著攙扶,趁機把賣豬錢摸走,帶著眾知青進了供銷社食堂,大叫把蒸的炒的燉的都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