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裏有一位老獵人賈大爺,他幾乎以狩獵為業,但從不參加圍狩而是單幹,基本技法是安獸夾,當發現野物被夾住,不傷人的獵物就直接從獸夾下取下來,若是凶猛野物,便舉槍擊斃再取下。他見米知青跟著別人跑而收獲甚微,便叫他如何識別野物足印,如何安獸夾。米從貴到鐵匠鋪打製5個獸夾,向農民借了火藥槍,腰插一把彎刀,進入偏遠的、無路可走的深山老林捕獲獵物,還多少有些收獲,他將所獲之物用鹽漬了,放進酸菜缸裏泡起,待回家時孝敬母親。
轉眼到了臘月間,華鎣山冰雪遍地,獸類匿跡,但這個季節也是野物最饑餓的季節。米從貴冒著風雪鑽進冷浸溝,見昨天套在青杠樹上的獸夾不見了,隻留下繩頭,初以為是被人偷了,仔細一看,雪地上腳印零亂,而這種腳印他從未見過,這才估計是野物掙斷繩子把獸夾拖走。他也不細想能掙斷繩子的野物有多大塊頭和有多凶猛,便貿然循蹤而去。走到一棵雙叉鬆樹下的灌木林邊,足印不見了,他伸手掀開灌木想看個究竟,突然“口昂”的一聲吼叫,衝出一股騷氣,震得木葉紛飛,手腕被一口咬住,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一看,這野物黃毛毛上點綴著算盤珠大的黑斑——好呀,這原來是在重慶動物園見過的金錢豹!麵對絕境,隻有以生命相拚,生的欲望在飛快升華,他將被咬住的左手朝豹子喉嚨猛伸,用手指亂挖。右手扔掉火藥槍,抽出彎刀用刀背朝金錢豹頭頂猛砸(他怕把珍貴的豹皮砍破)。金錢豹負痛鬆開口,帶著獸夾迎而撲來。米從貴來不及拾火藥槍,迅速伸出雙手扼住金錢豹咽喉,見已移至雙叉鬆樹時,一鬆手箭一般的從半人高的雙叉間飛了過去,就在這一瞬間,金錢豹的身子卻被鬆樹的雙叉卡住,米從貴回轉身去,抓起火藥槍朝金錢豹頭部開火。事後,米從貴對護理他的袁靜莉說:“如果豹子不是拖著獸夾,減少了抵抗力度,你的自留地隻有荒起了。”
住在公社衛生院的米從貴在輸液的時候,聽到縣廣播站播音員清脆的聲音:“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知識青年米從貴同誌,用壯麗的青春和視死如歸的大無畏精神,與窮凶極惡的金錢豹搏鬥,譜寫了一曲無比壯麗的共產主義凱歌……”
一副豹骨,讓母親從床上站了起來。
這是兒子用血、用命換來的。
……
恢複高考的第一年,高中生袁靜莉高考成績超過分數線,因政審通不過而未跨進高等學府大門,被區獸防站招去當工人,也算是暫時離開了農村。攺革開放後,袁靜莉考上西北農學院,米從貴考上四川林業學校。這以後,我因工作調動,與他們斷了音訊往來。
直至20多年後,我接到一個外省打來的長途電話,原來是袁靜莉打來的。她說:“為了和你聯係上,我們想盡了一切辦法。”這時我才知道,米從貴、袁靜莉早在90年代初,就下海經商,在米倉山下租賃荒山1500畝,辦起獼猴桃種植基地,號稱“貴莉生物有限公司”。隨著事業的發展,建起了獼猴桃加工廠,產品已獲ISO9001:2000國際認證管理體係。我問袁靜莉:“家業這麼大了,米從貴的‘摳性’改了沒有?”袁靜莉說:“哎,還是老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