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說到這裏李超停了一下,他神情有些黯然。台下寂靜無聲,人們或沉思,或回憶,或同情。李超稍稍停了一會,又接著說,我要說的第二個故事是猴子的故事。

猴子下山的路上看到了玉米,它摘了一個玉米,接著又看到了西瓜,猴子便放下玉米抱走了一個西瓜,然後又是桃子,最後是香蕉。

如果你是那隻猴子,你會怎麼做?

那時候的你是這樣問我的。

我響亮地答道:我要摘草莓。

但是顯然我這個答案讓你失望了,你皺著眉頭思考著該怎樣引導我,在你的循循善誘下,我總算答出了一個令你滿意的答案:

我要把它們都抱回家。

我的“野心”顯然讓你高興,為此還得了一個蘋果的獎勵。

後來你也確實是這樣教育我的,香蕉、桃子、草莓……一個都不要丟下,可我畢竟隻有一雙手。

關於教育,你們一直保持這樣的觀點,並且還如鬼魂附體一般把你們的夢想拷貝在我的身上。這不怪你們,我甚至有些同情你們。但在每天的疲於應付中我已經麻木了,我隻是認為既然被你們養著,我就有責任,有義務給你們掙臉。你們也從來不掩飾這一點,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別人。

於是便時常有這樣的感覺:我是在為你們活著,有了這種想法我便想反抗你們的暴政,但當我看到別人的父母為自家的孩子自豪的目光時,所有的想法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為我不能給你們丟臉

這種活法當然很累,但一想到你們也有你們的不易,我便放棄了撕破臉皮與你們吵一架的念頭。不知你們是否還在認為我比農民伯伯生活得幸福。

說到這裏李超靜靜地站了一會,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憂傷和難以訴說的無奈。主席台下靜得出奇,沉寂中,仿佛有一股洶湧的暗流拍打著心岸,發出壓抑的沉悶的吼聲。

李超稍稍安定了一下情緒,接著說:

上高中以來,你們便不斷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我能有什麼打算?我敢有什麼打算?難道我可以跟你們說我要去山東藍翔或是武漢天姿?你們這一招我真的受夠了,以一種壓倒性的優勢來詢問我,卻要披上民主的外衣,你們要從我這裏得到你們想要的答案,於是我選擇了沉默。

從小到大都是在你們掌控之中,我對自己的未來是一片迷茫。相信不少的同齡人是這樣活著的。不知你們為我鋪就的是一條康莊大道還是一條不歸路。整理行囊的時候,你們不斷往我背包裏塞進桃子、香蕉、蘋果,卻忘了我愛吃的是草莓。

我們的故事是被一條粗長的線索牽連著的,但走近了看這條線索卻是一條鴻溝。你們總是以過來人的姿態來揣摸我們的心,其實你們又真正了解我多少呢?

說到這裏他劃上了一個休止符。他的語速是緩慢的,聲音是低沉的,語氣是傷感的。全然沒了少年的輕狂、青春的熱度,隻有那張稚嫩的臉在極不協調地證明著他的青春年少。人們定定地看著他,隻見他向主席台下的家長們鞠了一躬,便快步走下了主席台。主席台下響起了掌聲,掌聲拖拖遝遝,帶著一種思索中的猶豫。

將近十一點半,家長會散了,一時間小禮堂內人聲嘈雜,議論紛紛。慢慢地嘈雜的聲音小了,稀了,彙成了幾處小聲的交流。再後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蓋住了所有小聲的議論。

“各位,不知你們是什麼感受,今天我真的是被感動了。可以這麼說吧,今天這一課是我有生以來最受教育的一課,以往隻知道做家長難,今天我才明白我們的孩子也不容易,我們的老師也不容易。”

“是啊,時代在發展,孩子的思想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有個性,家長越來越難做,老師也越來越難當了。”有人在感歎。

大家發著感慨,往門外走去,認識的不認識的,你一句我一句接應著。

門外是一片銀杏園,一陣風吹來,樹葉嘩嘩有聲。樹下的小草像一層細浪似的顫動著,刹時間傳到園子的那邊去了。蒲公英揮動著瘦長的手臂,借助風的力量,撒播著自己瘦小的種子。天空湛藍湛藍的,陽光有些火辣。但漫步在清風吹拂的林蔭道上,也不覺得炎熱,家長們一麵走一麵輕聲交流著自己的感受。幾分鍾後他們走出了校門,校園又歸於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