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曾經的確是我們市呱呱叫的好老師啊!我們那一屆,全市理科狀元在你班,全市語文最高分140分也在你班。”塗老師說。
“可是不是說‘好漢不提當年勇’嗎?”黃老師歎息著說。
“可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六個重點班正取三百人,剩下幾個稍微長一點的又被七大姑八大姨找關係塞進去了,我們還有什麼指望?如今成功的機會被剝奪了,當年勇又不能提,那不是要我們心悅誠服地承認自己是一個沒用的人嗎?難道我們連不服氣的權利都沒有了嗎?”塗老師憤憤不平地說。
“是啊,如果一個人連不服氣的精神都被打磨掉了,那還能有什麼希望呢?大家不會忘記戰國時期的商鞅吧?他先在魏國國相公叔痤家中做了家臣,公叔痤很器重他,公叔痤死前把他推薦給魏惠王說,您要麼重用他,要麼殺了他,千萬不要讓他出境,以免後患。可是魏惠王認為商鞅是個沒用的人,既不重用他也不殺他,而是無視他,這種冷暴力讓商鞅感到比死更難受。但無論如何商鞅始終充滿了自信,後來秦孝公招賢,商鞅懷著愛恨情仇交織的複雜心情踏上了通往秦國的道路,秦孝公接見了他,他們相見恨晚,大談三日三夜,猶嫌不過癮。秦孝公任命他為左庶長,推行變法,從此秦國走上了富國強兵的道路。如果商鞅在魏惠王冷暴力的打磨下磨掉了信心,還會有後來流傳青史的商鞅變法嗎?所以不管境遇如何,我們也不能失去信心,對自己要有一個正確的定位,不能別人說我們是什麼就是什麼。我們有權利不服氣。我們有權利捍衛自己的尊嚴。”
關老師話音剛落,華老師就接上了:“對!我就是不服氣!打死我也不服氣!憑什麼啊?我雖然不在乎帶不帶重點班,但我要討個說法!”
“對!我們也要討個說法!像齊老師一樣。”幾個聲音附和。
陳老師喝了一口水滋潤了一下嗓子說:“自古以來人們把老師比著蠟燭,也就是說這個職業的性質就是自我犧牲。我們既然選擇了教師這個職業,我們就基本與功利絕緣,我們的幸福和樂趣,隻能來自內心的感受。我們是否成功也不能光看考上了多少個重點大學,其實塑造靈魂比傳授知識更重要,也更艱難。他沒有固定的模式,一把鑰匙永遠隻能開一把鎖。如果我們能夠幫助那些迷茫的心找到光明的方向,如果我們能夠將歧路上的羔羊引入正軌,如果我們能夠讓那些厭學的孩子安心地坐在教室裏讀書,誰又能說我們沒有貢獻呢?”
塗力老師迫不及待地插嘴道:“陳老師你說的這些貢獻有誰看得見?有誰承認?有人給你發獎嗎?”
陳老師點頭說:“是的,他不像考試一樣考上幾個一本看得見,摸得著,但是我們的良心知道。老師幹的本來就是良心活,心靈與心靈的對話,心與心的溫暖,不需要其他人知道,隻要有一顆心與自己互動就夠了。當我們欣喜地看到自己用心血澆灌的向善因子在學生心靈的原野裏發芽、生根、茁壯成長的時候,那是一種怎樣的驚喜啊?!這就是學生發給我們的最高獎賞,就是人生的最大收獲,有此回報夫複何求?當我們懷揣著這份獎賞走在人生路上的時候,就不再是一個苦行僧,而是幸福的徐霞客。”
說完陳老師微笑地看著大家。焦老師深有感觸地說:“陳老師你說的都是我們的心裏話,要是領導跟我們一樣想就好了。”
“是啊!”華老師搶著說,“學校一麵把能考上一本的生源集中到火箭班、奧賽班、實驗班去了,又一麵與我們普通班訂指標下任務,我們要是完成不了,獎金泡湯了不說,還要背上工作不認真、水平低、能力差、混日子的惡名。”
“誰說我們與你想的不一樣?誰說我們說你混日子了?”一個聲音從門口響起。老師們一齊轉過頭去,隻見門口站著吳校長和秦主任,辦公室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起來,華老師的臉刷地紅了,不由自主地伸了一下舌頭。
吳校長和秦主任走了進來,吳校長環顧了一下大家,誠懇地說:“對不起大家,我讓大家受委屈了。”說完他的臉上掛著飽含歉意的笑容。
大家驚訝地看著他,凝滯的空氣在一點點鬆開,人們崩緊著的臉也在一點點地鬆開,溫柔舒緩的曲線爬上了嘴角、眉梢。
吳校長接著說:“我站在外麵有一陣了,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們付出了很多,你們得到的很少。我們對你們了解得不夠,關心得不夠,有些事情做得不近人情,我深感慚愧。但有些事情也需要解釋,關於辦重點班的事,我的本意並不是要把老師分成三六九等,我也不是不信任大家,是為形勢所迫,別人辦了各種各樣名字的重點班,如果我們不辦的話那麼好的生源就被別人搶去了,我們的升學率就會大打折扣,我這個當校長的無法向上級交代,也無法向社會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