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他真的醒了,是被疼痛喚醒的。他看了看周圍,漆黑一片,悄無聲息,隻有床頭櫃上的鬧鍾在滴滴答答地數著腳步,是那樣的忠於職守。他一骨碌坐了起來,拉亮了電燈,才淩晨三點鍾。但他怕自己又是夢中說夢,於是他狠狠地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很痛,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是清醒的。這一回他確信自己真的不是在夢中了,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一身輕鬆地倒在床上,準備甜甜地睡到天亮,但再也睡不著了,隻要眼皮一合上立刻就驚醒了。
秦主任一麵重溫著二十年前的舊夢一麵向辦公室走去,他剛走進辦公室,就迎麵碰上了拿著花名冊去教室清查班主任和早輔導老師到班情況的吳副主任。秦主任說:“吳主任,今天法院開庭,我要過去,年級的事就交給你了。”
吳副主任樂嗬嗬地答道:“沒事,你放心去吧。”
吃過早飯秦主任開車來到法院門口,隻見門口的廣場上人來人往,高大的香樟樹如同一把把綠色的大傘,傘下站著一堆一堆的人,他們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陰沉著臉心事重重地獨自站著。旁邊的月季沒心沒肺地招搖著自己粉嘟嘟的嫩臉,完全不顧及身邊那些憂心忡忡的人們的感受。樹下除了一堆堆的人外,還停著各種小車,樹蔭已所剩無幾了。秦主任把車開到一個離門口稍遠的車位上停下來,他看了看手機,離開庭還有將近一個小時,他打通了朱懷彬的電話,朱懷彬說:“秦方,你過來了沒有?”
“過來了,我正想找你。”
“我在辦公室等你。”
秦主任掛了電話快步來到朱懷彬辦公室,朱懷彬坐在辦公桌前抽著煙,他看見秦主任進來,欠了欠身子指著辦公桌前的一個空位說:“坐吧。”秦主任坐下來,看著吞雲吐霧一臉倦容的朱懷彬說:“熬夜加班了?怎麼判?我寫的諒解書你看了嗎?”
朱懷彬猛吸一口煙,把煙蒂戳在煙灰缸裏,微笑著注視著秦主任:“你讓我先回答哪個呢?你這急性子的脾氣還真沒改。”
秦主任哈哈一笑:“你這張利嘴也沒改。”
他們倆都笑起來,笑完朱懷彬說:“我見過很多利用感情或金錢賄賂法官謀取私利的,卻沒見幾個用自己寬厚的情懷感動法官讓法官對被告網開一麵的,秦方我服你了。你是我見過的最讓我感動的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