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師氣得直打哆嗦,他的嘴唇不斷地顫抖著,但什麼也沒說出來,秦主任看著江老師氣成那樣安慰說:“別生氣,有話慢慢說。”
秦主任想,自己教了二十多年書,像這樣的家長也沒見幾個。他細細地打量著他,他剪著一個平頭,眼球向外凸得很厲害,臉很瘦,下巴尖尖的,因為憤怒他的臉漲得通紅,眼中也帶有血絲。
秦主任沉吟了片刻,看著他的臉溫和地說:“老弟啊!你沒當過老師,你不了解老師的心,沒有哪個老師不希望學生好的,有的隻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你說你的孩子上課玩手機老師沒製止,你又怎麼知道老師是有意不製止呢?你想啊,老師站在講台上講課,他的心放在講課上,下麵有五十多個學生,學生的桌麵上是用課本築起來的書牆,學生躲在書牆下玩手機,老師根本看不見。我知道你心裏一定不服,一定會說那為什麼有些老師能發現呢?是的,問得好。我告訴你,這些老師不是用眼睛發現的,是用經驗發現的,不是看見了手機,而是看見了他的神態,根據他的神態判定他在幹什麼。你不能苛求一個走上講台不久的年輕人就具備這些經驗。即使是再有經驗的老師也不敢擔保他對課堂的一切都能明察秋毫。”
秦主任停了一下又把臉轉向江老師問:“你上課時發現朱建陽玩手機了嗎?”
江老師搖搖頭說:“沒看見。”
秦主任看著家長的臉說:“你聽見了吧!江老師不是不管,是沒看見。有一句話我倒要問問你,你為什麼要給孩子買手機?就算買了手機也不應該讓他帶到課堂上來,學校是有規定的,手機不能進課堂。老師上課的時候如果老是提防著學生玩手機,勢必不能集中精力上課,古話說‘人無二心,心無二用’,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建陽父親沉默了一會說:“我一心想到自己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掙錢,連病都舍不得花錢治,卻把大把大把的錢交給學校而孩子又沒學到知識,我心裏就難受。”說著他的臉上顯出傷心的表情,眼中閃過一道淚光。
當江老師聽到朱建陽父親說自己有病舍不得花錢治的時候,他的心不由得顫抖了一下,他想到了舍不得花錢治病最終被病魔奪去生命的母親,想到那些在自己成長路上對自己無微不致地關懷的老師們,他的心就軟了下來。他默默地注視著中年人說:“我理解你望子成龍的心,但是孩子的基礎太差,對學習失去信心,我以後會多動一些腦筋,設計一些適合他的問題,以增強他的信心的。不過你也要理解我們,我們的心與家長的心是一致的。也希望你們對老師多一些寬容,多一些尊重,畢竟老師也是普通人,哪怕我們百分之百地努力,哪怕我們嘔心瀝血地工作,我們也不能擔保我們的教育方法一定是正確的,效果一定很好,因為每一個心靈都是一個奇妙的宇宙,這個宇宙的奧秘需要慢慢探索,在探索的過程中出現差錯,需要你們的理解配合。”
朱建陽父親的臉色溫和下來,他眼中掠過一絲愧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大老粗,沒什麼修養,加上這幾年得了甲亢,脾氣特別急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請你們原諒我,我在這裏說聲對不起。”說著他畢恭畢敬地站起來鞠了一躬。
門外響起腳步聲,他們三人不約而同朝門口望去,隻見陳老師步履匆匆地走進來,因為走得快,她有些微熱,她臉上掠過一抹紅暈。她還沒坐下,秦主任就開口了:“陳老師,你來得正好,這是朱建陽的家長,為朱建陽上課玩手機的事生氣。你找朱建陽好好談一下。”
陳老師說:“我在文印室打印一份資料,剛聽說這件事就趕過來了。”她一麵說著一麵打量著朱建陽的父親,在他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陳老師坐定後把臉轉向江老師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老師把事情的經過粗略說了一遍。朱建陽父親的臉有些微紅,他不好意思地低著頭,過了一會他把頭抬起來說:“陳老師,我是個粗人,剛才我的脾氣太急躁了,對不起,以後朱建陽還要你們多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