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白開水一飲而盡:“別對自己太苛刻,至少你是真的關心我,我認識的一些人甚至做不到這個。”

“不。”微婉搖頭,也將水喝完,接過他的杯子送到水槽裏去,“我責成於安東尼讓他去關心,而我甚至連安東尼都不關心。”她雙手撐著水池,“我真該死,他對我那麼好。”

陸盛康複後的某一天。微婉說:“你女朋友……”“嗯。”“你有沒有陪她逛過街?”中間不算短暫的停頓。“有。”

“……其實,這事,陪朋友也可以做的吧。”

“我不能和你一起出現在屬於你的那些地方。”他說,“這事,和朋友不朋友的無關。”

“可是……”

“沒可能,沒商量。”

八月初是易微婉的生日。她從不是一個典型的獅子座,因為姐姐也是獅子座,一家不容二獅,那麼哪個被淘汰,顯而易見。每年哥哥都會送她珠寶,今年也是,而且每年都是他的助理去相同的設計師那裏定製,不同的隻有贈語。他的助理包裝好,他在上麵親筆寫贈語,並簽名,是AlexandreZouari的蝴蝶發夾,AlexandreZouari的鑲鑽輕發冠,她本覺得兩件同一設計師且都是發飾,未免欠考慮,但轉念一想,哥哥這次留了選擇的餘地給她,養父母的也是珠寶,Van Cleef&Arpels的天堂鳥耳環,Chanel的羽形項鏈。

她察覺到這些皆為婚禮珠寶,但也僅在多年之後才明白個中寓意。那年他們在同樣的時候,寄給湯毅凡定製鑽戒的號碼,以及禮服設計師的號碼。她料想,不知他們為什麼竟覺她配得上他,想迫不及待地將她脫手了。

與哥哥和養父母相比,不得不說姐姐的禮物還是用了一番心思的。汪淩茜愛的設計師是MaurizioGalante,她央得後者為微婉設計了一套精致的刺繡沙發,每片花瓣與每條錦鯉都是他親手縫製的,縫得栩栩如生,隻是她不禁會想為何魚會遊動在花叢當中。不管怎麼說,她根本沒有地方擺放這套美麗的家具。安東尼苦思未果,隻得突兀地將其插在芭比房裏,與她的睡床並列的地方,就好像有誰會坐在那上麵,觀看她睡覺似的。

安東尼送她的隻是一雙靴子以及例行公事的,該品牌次年春夏新品發布會的前排位子。她有點失望,這本來就是他該給她的東西,怎麼能當生日禮物呢?從前生日時,安東尼曾送過她中藥,然後這個法國老頭居然對她嘮叨了半天的中國文化,教她藥補的“養生之道”。相比於他一貫的嘮叨,“沉默”還真不失為一件絕佳的生日禮物,微婉於是釋懷。

而且,光拆湯毅凡寄來的一卡車東西,就已經夠她忙了,無暇再顧其他。

千真萬確,這廝弄了巴黎當地的一輛卡車,把東西運到了阿泰內廣場的酒店門前。在所有人的圍觀下,卡車司機用殺豬般的聲音當眾號叫出了易微婉的名字。湯毅凡,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怎麼整蠱她才最有趣。

湯毅凡寄來的是Jean-PaulHévin的冰絲巧克力,覆盆子、抹茶和鬆露口味。打開包裝的一刻,她仿佛看見這廝捉弄得手的邪惡笑容,登時怒不可遏。那三條巧克力都呈碩大的某物形狀,他一向會在她麵前肆無忌憚開猥瑣的玩笑。

還有第二個來自他的鮮送包裹,是中規中矩的麻薯和包餡湯圓,“珠寶盒”烘焙小店的馬德蓮,百香果奶油,Brioche麵包。

到這裏她開始疑惑,他用所有這些想說明的事。

安東尼說:“等下,還有更多。”之後她便肯定且了然。

Number36的波點芭蕾便鞋,SecretService的金屬蝴蝶結項鏈,CUBEconnector的複古玩具電話機,JamieChen的粉白絲巾,所有這些禮物看似五花八門,其實都在咆哮著同樣的兩個字——台北。

於是她想起,其實毅凡是並不太送她生日禮物的。

每年她的生日,都是和他一起出去旅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