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是個無所不能的人,會打籃球,會學習,會做飯。相比之下,易微婉自以為自己一無是處。他幫她這麼多,教她學習,讓她蹭飯,她總得想些辦法來回報他。她試過買現成的飯菜給他,但他看上去並不開心,像每個自戀的聰明人一樣,他隻吃自己做的食物,不是怕被下毒,而是其餘烹飪皆不入他的眼。

她悶悶不樂。

以前對虞雪愧疚,她可以找湯毅凡來送她上學(多蠢啊,可,她又怎麼知道呢?),對Sam,她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念的是什麼學校,什麼專業;不知道他來自哪裏,家裏有些什麼人;不知道他有什麼困難,她可以幫到;最可笑的是,她甚至連他的中文名字都不知道。

她鬱結難解。既然想不出他需要什麼,她轉而去想自己可以提供什麼。緊接著她想起了除去化妝外,自己的唯一特長——調酒。

如果她可以在金融理論課的學期末小論文中拿到十五分以上,她不如就以此為借口,約他好好慶祝一下——在她看來,這事是相當有把握能實現的,因為她有Sam的全程指導。

“用三天完成你的論文。”這是Sam給她的第一點建議。“可你也說過,如果接到新的任務,要馬上著手,絕不能‘從明天開始’。那樣,我就永遠也不會開始了。”微婉表示,自己對他的話記得很清楚。Sam會說一些慣用的好方法,有著完全新穎的出發點。他對她說,在你即刻開始學習的時候,想一想你的同學們。他們沉溺在“還有時間”的假象中,被你甩在身後好幾條街。這樣,你會不會覺得很開心?事實是,她真的很開心,而且想再多甩他們幾條街。那些叫她熊貓的可惡的同學。“我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不錯,為了避免拖延症,你必須從今天就開始整理課程筆記和複習資料。”見她作勢要開電腦,他起身合上,差點夾到她的手。她嘿了一聲,抽出雙手,神經地揉著。“我說的‘課程筆記和複習資料’,意思就是課程筆記和複習資料。讀好之後,寫出你想表達的論點以及提綱。”他丟了一支鉛筆在她麵前的筆記簿上。“在全部看完和列好提綱之前,不許碰電腦。”他叮囑,“為了讓你嚴格遵守,電腦就放在我那裏吧。”

這是Sam的三天論文法。

第一天,完成初稿,必須全部完成。第二天、第三天,或者deadline前三個小時不是用來給你完成正文的某一部分的;提綱必須有;你的每個觀點都必須在文稿之中。為了確保她沒有遺漏,他要求她列出頭腦風暴過程中的塗鴉草 稿。她試圖偽造一份出來,他像神一樣馬上就察覺了。

最後的結果是,她冗長的初稿足足有二十頁,而教授的要求則是八頁。

第二天,讀這份初稿(“是的,我就是要你再去看那坨東西一遍……或者兩遍……或者,我說多少遍就多少遍。”),把偏離中心的論點刪除掉。每個分論點中,多於三個的論據隻保留一個。她用在修辭上的時間僅次於讀全部筆記。

微婉鬱悶地發現,原來世界上真有英語和法語都比她嫻熟的人。而這個人他恰好是虐待狂,正嗖嗖地揮著鞭子,催她快點去跳上那個火輪。

第三天,將論文打印出來,讀紙稿兩遍,用鉛筆記下修改批注(“於是,電腦再交給我一次吧。”)。

最後,Sam叫她調整頁邊距,為論文加上一個封麵。監督她完成這份整齊漂亮的論文之後,他問她:“累嗎?”

她很不情願地說了實話:“居然一點都不累。”比她拖延到最後,用一天中十二個小時來完成論文,當然輕鬆許多。

“我知道。”他起身回隔壁去睡覺,“你的全部身體機能都會感謝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