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院使從太醫院退了之後,他最小的徒弟趙垂丹醫術最為精湛,便接了他的衣缽,成為新一任院使。這些年,趙垂丹一直親自負責帝後二人的身子,也算得上是他們的心腹。
雖然長青這麼篤定,文墨自然還是要問一問的,可又擔心皇帝會和他串供,文墨便匆匆回了鹹安宮,急招趙垂丹覲見,惹得長青譏笑連連,說她是多此一舉。
趙垂丹答的話,和長青的一模一樣,文墨這才略微寬了心,又細細問過是何時謀劃的事,可會對身體有虧之類的話,他一一答了,文墨這點頭才命他退去。
趙垂丹思來想去,臨走前,又特意湊到她跟前,壓低聲道:“皇後,皇上吩咐過微臣,這幾年會逐漸對外頭說龍體越來越差,也提前請皇後寬個心。”
這話在文墨聽來,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她狐疑地看著眼前之人,問道:“垂丹,你不會和皇帝聯合起來騙本宮吧?”
趙垂丹說完其實就已經後悔了,不禁埋怨起自己的多嘴,他嚇得冷汗涔涔,跪下道:“微臣不敢,這是皇上金口玉言,微臣怎敢胡亂作假?微臣也不敢拿皇上龍體胡鬧啊!”
文墨又將他渾身上下仔細打量個遍,才讓他退了。思來想去,她還是不放心,便又去了兩儀殿。
長青還斜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聽見文墨去而複返,知她是問完話了,他睜開眼眸,故作得意之色,挑眉笑道:“朕沒胡說吧?”滿是促狹之意。
他牽著她坐下,細細摩挲著她的素手,心底無比喟歎和眷戀,他隻盼能時時刻刻握著,永不撒手才好。
“聽趙垂丹的意思,你是從端封死後就開始布局了?”文墨悶悶問道。
“是了,怕你擔心,所以才故意瞞著,墨兒,陪我躺一會,你坐著,我躺著,我頭歪著累。”長青嘟囔道。
文墨依言靠著他躺下,一人側身,一人仰麵,兩人靜靜看了半晌,文墨終側過身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處,伸手還住了他的腰。
屋裏熏了幾個暖爐,可長青並未脫下外袍,冬日的衣衫很是厚實,她這樣一摟,心底裏不禁驚訝起來,這人衣袍下的身子竟清瘦到這般地步,她卻渾然不覺……
“長青,你怎麼這麼瘦了?”文墨仰頭看他,滿是不可思議,又帶著心疼和懊惱,還有許多自責。端封去後,她悲痛欲絕之下,根本沒花什麼心思在長青身上。
可若是仔細一想,就能明白,長青不僅要費心料理朝政,還得擔心憂慮著文墨,而自己本身又承受著喪子之痛,如此一來,必然是身心勞損了。
她眼睛簌簌眨了眨,淚水盈盈,又要哭了,長青淺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少哭些,對你身子不好。你不覺得,你夫君我這樣更玉樹臨風、氣宇軒昂,也更好看了?”
文墨撲哧一聲笑了,眉眼彎成兩道新月,她點頭附和道:“是,是,全天下就數你最好看。”
“真的?”長青眼眸閃過一絲清亮,他欺身上來,四目凝視,鼻尖相抵,是說不完的繾綣,他戲謔道:“我身子真的很好,你且寬心些。嗯,還有今日天公作美,若不做些人生快意事,豈不有違這曼妙雪景?”
這些年,文墨的臉皮終是被他練了出來,此時,她也不再避諱,隻直視著上頭那人,好意關切道:“你身子吃得消麼?”
回應這話的,是疾風驟雨般的吻,那人剛喝過苦茶清口,往來之間,都是一道淡淡的苦意,文墨卻仍是捉到了一絲甜,品著像血。
兩人結發這麼多年,從沒有過一回,他像今天這樣要得這麼急,急得像是要將她揉碎在自己身體裏,像是要將她鐫刻在自己的心田上,像是要將她永遠記住。
她隻能承受著,承受著屬於他的一切,她的身上,她的心裏,早就被刻滿了他的印跡,她的呼吸,她的顫抖,早就任他擺布,而到了要緊關頭,她亦隻記得喚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