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皇後下了兩道懿旨,一道是晉賢昭儀為妃,這是應當應分的,第二道,則是晉婉儀明氏為妃,封號擬為“靜”,居永和宮主位。
偏巧皇帝這夜還留宿在永和宮內,一時間,宮中嘩然成片。
翌日,長青還不到五更天就又醒了,他每次在這人旁邊,就容易心神不寧,很是不安穩。
外頭天色晦暗不明,他複又偏頭看向枕畔之人,她的臉還是掩在黑發之下,他看不清楚,也看不透徹。
他還在迷茫之中,就聽見小平子輕聲嚷嚷:“皇上,皇上……皇後胎動了,怕是……”
這一句,讓他腦中霧蒙盡散,長青瞬間清醒過來,匆忙之間,翻身下床,出聲詢問道:“產婆和太醫可都候著了?”
其他宮人依次進來,伺候皇帝穿上外衫,小平子則在一旁回道:“該備得早就備下了,隻是皇後夜裏突然腹痛難忍,又忍了會,到剛剛見了紅……”
長青隻覺得心急如焚,他不敢再聽,也不敢耽擱,急急往外走去,吩咐道:“速速前去鹹安宮。”他昨天就不該和她賭氣的,文墨一生氣,就容易鑽牛角尖,壞了身子,如今,他不在她身旁,不知,她會痛成什麼模樣。
房裏另外一人也醒了過來,正是新封的靜妃。
她亦下了床,柔聲喚道“陛下”,又勸道:“現在去了也隻是幹等,那些汙穢還會衝撞龍體。陛下,倒不如先在此好生歇著,等奴才們送好消息來,再去亦不遲啊。”
長青眉頭緊蹙,不悅地拂袖道:“什麼汙穢不汙穢的,朕現在沒時間問你的罪,你好好地閉門思過。”
靜妃怔怔看著皇帝離開,心底還是泛起一陣涼意,她做了那麼多,卻離著皇帝的心還是十萬八千裏之遙……
長青到了鹹安宮,那幫人說得,其實和靜妃差不多,無非是龍體要緊,會衝撞著,還請皇帝移駕耐心等待。
可他還能移哪兒去?不讓皇帝進去,長青隻得站在鹹安宮院子裏。
那片石榴林已經鬱鬱蔥蔥,很是蒼翠,聽著文墨的痛苦呻~吟時不時傳來,他心下的焦慮更是難耐,隻得摘下枚葉子,拈在指尖,反複摩挲。
他回身看著東暖閣裏,裏頭人影攢動,忽然,某個相似的畫麵映入眼簾——那是他們新婚的頭一年,他亦是站在此,然後想到了她。
天空泛起魚肚白,然後,金色整片的揮灑出來,萬丈光芒,很是耀眼。
隨著日頭的漸漸上移,長青腳下的身影也在慢慢變換著方位,小平子勸過幾次,可他依然站著,好像用此種方式,才能恕罪一般,因為這些痛,都是他加諸於她的。
他白皙的臉上碎金斑駁,汗珠隨之滲出,倏地又順著堅毅的麵頰滑下來,聚到下巴尖,而身上那件衣袍都被洇濕。
長青覺得他已經無法思考,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傳出一聲啼哭,他攥著的手才堪堪放開,小平子喜笑顏開地跑來報喜,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後誕下位皇子。”
“皇後呢,她身子可好?”長青倒是先問起文墨來,待聽到皇後身子也好、母子平安的答複後,他才真的鬆下一口氣。
長青負手而立,淺淺一笑,可胸腔的歡樂漫溢出來,從心口傳至全身各處,他終忍不住爽朗開懷大笑。
好容易止住了笑聲,卻也收不住笑意,他朗朗說道:“傳朕旨意,立嫡長子為太子,賜名……賜名一事,待皇後來定,朕先進去瞧瞧。”
景祐十二年春,嫡長子剛出世,當今皇帝便定下東宮歸屬,乃是大周曆史上的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