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抑鬱之餘,龍輦已經到了鹹安宮,他走也不是,隻得進去。等長青親眼見到文墨,那道被冷落的氣憤之意又消下去些,他極好脾氣地拱手作揖,向她求饒,連說自己那日不該高聲喝斥她。
文墨正在靜心寫字,此時她頭都沒抬,直接問道:“皇上,可知道自己錯了?”
長青一驚,眼珠瞪得渾圓,他都沒挑她的錯處,她反倒說他錯了!這是何道理?他不禁問:“皇後這話是何意,朕怎麼就聽不明白了?”長青非常不解,聲音中又是隱約不悅。
文墨這才擱下筆,正色看他:“皇上是覺得自己沒錯?”
長青拂袖,他冷笑道:“朕何錯之有,難道不該是皇後的錯?\'吾日三省吾身\'這句聖言,朕今日倒要送給皇後了。”
到此,兩人第二回的爭執,就以長青的拂袖離去而結束。
這一月多的時間裏頭,長青仍多宿於兩儀殿,偶爾夜裏來鹹安宮就寢,也是兩人秉燭看書,互不搭理,互相無視。
到睡覺時,往往文墨先安寢,並不多看他一眼,長青自覺無趣,也隻得乖乖對著她的背影睡了。
一來二去,長青也不願意來她這兒受閑氣,自然,見麵的機會就愈發少了。
所以,對於今天要去見文墨,長青心裏萬分糾結,有種想要奪路而逃的荒誕。
父女倆進了崇嘉殿,院子裏那棵老槐已經抽出些嫩芽,很有早春的生機。寧英胖乎乎的小手一指,撒嬌道:“父皇,我要這個。”老槐隨風顫了顫。
長青親自上前,先摘下一片遞給寧英,緊接著,他又摘下一片把玩在手。他們父女倆的怪癖,難得在這個地方,找到了共通之處。
老槐的枝椏,抖得更厲害了。
文墨聽見內侍唱喏的聲音,率眾人出來接駕,待見到他父女倆湊在一塊,就知道準沒好事。
此刻,她不禁板下臉來,正欲說話,寧英脆生生道:“母後,父皇說要去賞花。”說罷,又指了指抱自己那人,一臉的撇清關係。
文墨看向長青,疑道:“剛開春,哪兒有花可賞?皇上,寧英小不懂事也就罷了,你怎麼還由著她?”
等了這麼多天,終於說上句正常的話,長青著實汗顏,愈發覺得自己這個夫君當得不易,他微微一笑:“總悶著做什麼?今日天氣不錯,倒不如讓幾個孩子四處走走,散散心。”
寧英連忙點頭,一派附和,立在文墨旁的端華也是看看父皇,再看看母後,眼神裏滿是期待。
文墨見兩個小的如此,忽然就想到她小時,也不過是整日想著玩樂,哪裏會正正經經看書?她歎了一聲,鬆口道:“罷了罷了,你們去吧。”
得了文墨的允許,長青一手抱著一個,一手招了招,端華麻溜地跑上前,一把將皇帝的手攥住,咧嘴傻笑。父子幾人都是滿臉輕鬆,也不做轎攆,就往禦花園走去。
文墨慢吞吞地跟在他們身後,到鹹安宮前,她就準備拐回去,長青眼尖看見了,忙喚道:“皇後不去麼?”
文墨搖頭連連說累,長青就知道,她是在孩子麵前演戲呢,營造父母和樂的模樣,其實,她心底裏還是置著氣。
這日夜裏,長青在兩儀殿用完晚膳,內務府的小黃門就來了,手裏恭敬地托著盤子,裏頭是幾個牌子。長青疑惑:“朕不是說過,這些日子都不招幸,怎麼又來了?”
那太監答得也快:“是皇後吩咐的。”
長青氣結,那人又想要皇帝替她賣身,以便安撫後宮,哪兒這麼便宜的好事?他徑直讓內侍退下,就去了鹹安宮
結果,文墨還在用膳,長青命人添了副碗筷,亦自顧吃起來。兩人一言不發,隻有咀嚼之聲,實在詭異,周圍伺候的人,冒了許多冷汗。
文墨吃完就去院子裏消食,長青隻好跟了過去。原本他今日來是想氣氣她,結果文墨比他氣定神閑多了,長青實在堅持不住,低聲哀求道:“墨兒,你還在置氣麼?”
文墨正色看他,還是那句話:“皇上,知著自己錯處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