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3)

卯時整,崇嘉殿外剛露出極弱的魚肚白,長青便睜開了雙眸,眼前昏暗一片,隻有帳外的燭火閃動不熄,透過重重帷帳,攏成個光暈。

那點微簇的光,很淡,映到他漆黑的眼中,流光暗逸,很快就不見了,他怔怔看著,眼睛簌簌眨了眨,方覺得神智清醒些。

長青彎起嘴角,對著虛無之處,淺淺一笑,說不出的寂寥。又到了上朝的時辰,可這些日子的朝堂,就是場天大的笑話。

景祐三年,於長青而言,是個難過的坎兒。

西南瘟疫瞞報,死傷無數,西北藩國動蕩,親王失蹤,本就焦頭爛額之際,又因為個女人,皇帝成了群臣和百姓眼中徹頭徹尾的昏君,沉湎女色,昏昏碌碌,一事無成,連帶著文墨也成了百姓口裏的妖女。

在身後鬼祟作怪之人,長青心裏有一份名單,可時機不對,他暫時還不想動,而且,這個不是讓他最難受的。

對一個皇帝而言,最痛苦的,是每日如流水一般的折子,不是罵他昏庸,就是罵他糊塗,可偏偏還不能將他們如何。

自古以來,文官就是替皇帝進言,打不得又罵不得,若不理他們,就會整日長跪在承天門外,一跪一大片,生生給皇帝臉子看。

長青雖無奈,也隻能受著,誰讓自己活該,授人以柄呢!

到了今時這地步,長青覺得十分可笑,恨不得賭氣真去做個昏君,落人口舌,一了百了,可每晚睡前這樣自暴自棄地想,第二日卯時還能準時醒過來!

他暗歎一聲,坐起身,喚人進來伺候,又命人鞠了把涼水澆臉,才徹底清醒過來。

長青僅著中衣,站在崇嘉殿外,院中那棵老槐樹,披上了層薄薄的霞光,在晨風之間,抖了抖枝椏,似在低低傾訴著什麼。

他走上前,摘下一片,把玩在手,這還是他原來做皇子時的習慣,每每心緒難安之時,就喜歡摘枚槐葉在身。

這棵槐樹,靜靜佇立在這座偏殿之內已有百年,亦陪了長青十幾年,對他而言,它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賴!

他站了半響,方回到廊下。

早有人托著龍袍安靜地立在一旁,十二旒珠的冕冠,十二紋章樣的袞服,長青盯著看了許久,才抻開雙手。宮人們立刻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替皇帝穿戴整齊,不敢有一絲大意。

今天,於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今日承天門外,熱鬧非常,除難得的四位王爺都在,就連遠在金州的龐闕都回來了,趁著還未到上朝的時辰,大家難免攀談起來。

近日,瑞王府中剛誕下嫡長子,卻因王妃身子不佳,並未大肆操辦。諸大臣得了這機會,便輪番上前恭賀。修文已蓄起胡須,看上去,穩重內斂許多,他一一點頭應下,才和泰山張翼深一起,閑聊些日裏家常。

久未在官場露麵的無憂,一路走來,欲和他寒暄之人不斷,他見著龐闕,卻主動上前道:“國公,許久不見。”

自先皇駕崩那年,他們從金州一道回了祁州,便再也沒碰過麵,彼時,他還是個意氣奮發的三皇子,而他,是個階下囚。

季堂笑著應道:“王爺,別來無恙。在金州,百姓們聊起王爺的義舉,皆是感恩戴德,感激不盡。”

“哪裏,哪裏。”無憂抱拳:“不過是牧秋先生念及平丘苦寒,學子們大多無地方可去,遂托我辦了幾個學堂和書館,也算是功德一樁吧。”

聽到和親王提及李牧秋的名字,便有人上前向其道賀,季堂疑道:“不知王爺何喜之有?”

無憂嗬嗬一笑,解釋道:“妙陽前些日子得了皇帝指婚,許配之人,正是李牧秋。”

季堂心底將那二人放在一塊兒,比了比,倒也是般配,他亦跟著向和親王道了喜,又想著難得回京,也該去見見李牧秋,當麵賀一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