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月,文筆又被擢升成大都統,轄新兵千人。他年紀輕,資曆淺,旁人自然不肯輕易信服於他,背地裏更有人說道是因為大殿下的關係,因此他自然又比一般人花上更多的精力,忙得著不了家。
等文筆回府時,金州城裏已經下了好幾場雪,一家人難得圍著暖爐,閑著說話。
文遠如與潘氏對弈,文筆湊在一旁,時不時指指點點,惹得潘氏說了好幾回觀棋不語真君子。文墨拿出描好的花樣子,認真繡起來,她要送給芳清孩兒的香包,進展甚慢,能趕上明年開春送出去,就不錯了。剩下兩個小的,則是在剝了一地的瓜子花生殼,互相丟著玩。
上次文芷鬧脾氣說了那些胡話後,文墨總擔心妹妹又生出什麼事來,恨不得一天到晚的盯著她。誰知她再也沒自己跑出去,見了先生也跟平常一個模樣,也沒再說什麼出格的話來,學得更是比先前用心了,這才讓她放心許多。
至於先生娶妻一事,倒是聽旺兒提過,那次事後先生就狠狠回絕了所有上門的媒婆子,隻讓他們別再叨擾,否則就再沒得好脾氣好臉色來招待她們。
如今,金州城這樁懸案就更懸了些,都說李牧秋這人清心寡欲,怕是想不開,要去當和尚了。
一局作罷,潘氏忽然想起那日上香之事,回頭問道:“筆兒,你最近可去過龐府?”文筆搖頭:“自夏天裏師父被暫停了職,就未曾去過。”
一旁繡花的文墨哼的一聲,笑道:“哥哥,那可是你師父,他如今身子不好,都吐了血,你這徒弟當得可夠稱職的,竟跟旁人一個模樣。”
文遠如正和潘氏收拾棋盤,聽了這話,說道:“墨丫頭,你不明白,官場講究的是明哲保身四個字,筆兒如此做,也不算得錯。”文筆點頭:“其實我也想去看師父,就怕……”
文墨心裏更是不快:“就怕什麼?原先龐將軍風光之時,誰不想攀幾個關係,現在他還沒怎麼樣呢,一個個都扒高踩低,跟紅頂白。哥哥,你忘了曾跟我說過的話?說你的師父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如今,就算他真的有何對不起聖上,可他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了?”
這番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之話,說得文筆尷尬到無言以對,文遠如更是盛怒,拍著桌子,大聲厲喝:“胡鬧,你個女兒家懂什麼,平日裏都在學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竟越發沒大沒小了?”
棋子被震得掉下了桌,滴溜溜滾了一地。文遠如難得會有如此大火氣的時候,嚇得芷、硯二人忙停住打鬧,不解的看著幾人,剛剛還好好地,怎麼吵起來了?
文墨騰地一聲站起道:“爹爹,哥哥,我是不懂,你們這些官場汙濁之事,我也不想懂!”說完負氣便跑回了後院去。
氣得文遠如直拍胸口,潘氏勸道:“她一個小姑娘,你和她計較什麼?何況,老爺你也說過,幾個孩子裏,墨丫頭最為重情,龐將軍平日裏對我們亦不差,她看得、想得自然不如老爺通透,也不知其中利害。”
第二日,文墨還是無精打采,上著課,就連連唉聲歎氣。牧秋見她眉頭都打成了結,問是何事,她就原原本本將昨日與父兄爭論那事說了,請先生評評理。
牧秋聽了,搖頭勸道:“大小姐,明哲保身之法,是種中庸之道,官場之中本就是非多,若是行錯一步,很有可能就是掉腦袋的事。我與你,都不在其中,不解內情,自然無法憑自己之思來下論斷。”